“能通,陈富忠在咱们东州各家银行总共贷了七个亿了,一分钱也没还,用一座烂尾楼做抵押,都抵押三回了,还要抵押,你说,这款让我怎么贷?”
丁能通没想到北都集团的帐会这么烂,更没想到段玉芬会一点情面也不给。他沉默良久支吾道:“玉芬,少放点呗,这样大家都有台阶。”
“能通,我不能为了给大家台阶下而放弃原则,要知道三个亿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段玉芬一点也不松口,石存山见场面有点僵,赶紧打圆场说:“能通,我觉得玉芬说得对,我劝你少管陈富忠的事,我看这家伙不地道。市里有几起血案都与他有关,省厅打黑办已经开始注意他了,你小子别惹麻烦!”
丁能通心想,好你个重色轻友的石存山,你们两个还真般配!
“好了,算我没说,来,喝酒!”丁能通脑子转得快,行则攻,不行则退,犯不上为陈富忠得罪玉芬,不过陈富忠不是省油的灯,他若是拿不到这三个亿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想到这儿,他不禁为段玉芬担心起来。
“玉芬,要不换换工作吧,陈富忠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我怕你……”
“怕什么,邪不压正!”段玉芬掷地有声地说。
看样子石存山也想劝两句,见段玉芬一身正气,只好憋了回去,打圆场地说:“有钱人有什么好,还是知足者常乐。想当年,革命先烈陈胜吴广给人打工的时候,一开始倒也安分守己,任劳任怨的,一副知天达命、勤勤恳恳的样子。后来很快就不知足了。一会儿自比鸿鹄瞧不起燕雀,还放出‘苟富贵,勿相忘’的大话,一会儿又要推翻皇帝,号令天下揭gān而起什么的。贪心不足蛇吞象,结果不到三十就死了。我看那个陈富忠,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哪天把火玩大了准把自己烧死。”石存山的话不伦不类诙谐幽默,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酒席很晚才散。
10、常委会
石存山开车送段玉芬走了,丁能通与衣雪难得在一起散散步,两个人手牵手沿着青年大街缓步而行。每到一个小广场便锣鼓喧天唢呐声声,大秧歌已经潜移默化地深入到了东州百姓的生活。大老婆,小媳妇,三弯九动十八态,一举手、一投足,风情万种,看的人心旌dàng漾,意乱神迷。
“能通,在北京呆惯了,是不是感觉东州像个大堡子。”
“雪儿,你别看大秧歌土,但是土得有韵味,土得比臭豆腐的味还浓。”
“东州确实土得比臭豆腐的味还浓,浓得让人闻了受不了,真该换个地方活活。”
“雪儿,要不我想点办法把你调到北京,省得我整天打光棍儿。”
“北京有什么好,我看你在北京呆了两三年,变得一身京油子味儿,能通,为了孩子,我想和儿子移民。”
“去哪儿?”
“去加拿大,我们电视台好几个同事都把孩子送到加拿大读书了,你在北京见的世面大,求这方面的朋友想想办法呗!”丁能通没想到衣雪突然有了和孩子移民的想法,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雪儿,我觉得你的工作不错,移民的事应该慎重,再说你和孩子走了,我怎么办呢?”
“要么你gān脆辞职和我们一起走。”
“不行,不行,我在国内gān得好好的,辞职多可惜!”
“我不管,反正你得想办法把我和孩子办出去。”
“雪儿,你容我好好想一想。”
正所谓久别胜新婚,衣雪想男人想得不得了,但是丁能通太累了,似乎公粮不足,但是女人是用来哄的,哄女人也是丁能通的拿手好戏。
今晚衣雪格外温柔,像小羊羔一样,两个人躺在chuáng上,衣雪含着丁能通的棍棍不肯放嘴,丁能通终于被搞得如gān柴着了火,胀得跟擀面杖一样,以至于塞进去时,衣雪疼得大叫一声。
东州市第五届国际秧歌节破天荒地遭遇了滑铁卢,办秧歌节的宗旨是“秧歌搭台,经济唱戏,”但是秧歌台搭得挺好,经济戏却没唱好,招商情况不理想,大项目寮寮无几,协议只签下几个亿人民币。
市委书记王元章心情很沉重,在市委常委会议室,肖鸿林一言不发,王元章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还是李为民打破了僵局。
“元章同志,我觉得这次常委会应该好好反思一下我们这几年在办秧歌节上的得失,不能再这样蛮gān下去了,其实,这几年广大gān部群众对办秧歌节的意见不少,可元章同志,你就是听不进去,以至于造成今天劳民伤财的被动局面。”李为民说话一向对事不对人,王元章习惯了,并不介意。
“我同意为民同志的意见,我们讲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什么是文化,一切经济行为的终点都是文化。但这样的文化是先进的,我们不能说秧歌节作为乡土文化的一种不健康,但是起码代表不了我们这个五十多年来发展起来的老工业基地,文化是高雅的,但是搞不好也会给我们设下陷阱,东州文化的魂是什么,值得深思,但绝对不是秧歌。”市人大主任赵国光情绪激动地说。
“我不同意国光同志的意见,”市政协主席张宝昌说,“我承认这届秧歌节办得不太成功,原因有很多,我看最主要的就是一些人瞧不起乡土文化,同志们,乡土文化是我们的骨髓呀!这几年我们通过举办秧歌节让全国甚至世界了解了东州、关注了东州,成就了许多大项目,更开掘了全市的旅游资源,应该说秧歌节对这几年东州的发展功不可没。”
“张主席的心情可以理解,”李为民平和地说道,“让我说,靠秧歌是振兴不了老工业基地的,我们这些年名堂搞了不少,什么项目年,工业年,结构调整年,还有绿化年,今年又搞了个开放年,其实都是计划经济的思想和扭曲的政绩观在作怪,我认为市委该做好市委该做的事,政府做好政府该做的事,尊重市场规律,实事求是,经济这台戏没有秧歌一样唱。”
李为民是个务实的人,当年省委下派李为民到东州做副市长,没想到东州人大代表欺生,对空降gān部特别反感,结果在人代会上仅一票之差,输给了贾朝轩,为此,市委书记王元章和市人大主任赵国光都向省委做了检讨。省委考虑到李为民的能力和东州市的具体情况,委任李为民做了东州市委书记。李为民本着实事求是的jīng神真抓实gān,终于赢得了东州gān部群众的信任。
因为王元章非常了解李为民的为人,知道他一切出于公心,从不工于心计,尽管李为民言辞较重,但语重心长。
贾朝轩特意从北京赶回来参加这次常委会,但是他一言未发,贾朝轩与李为民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是在做官,一个是在做人。
贾朝轩是很讲究官道的,他从《资治通鉴》和《反经》等书中,早就总结了做官六法,就是大官小做,小官大做,闲官忙做,忙官闲做,虚官实做,实官虚做。
像今天的场面,贾朝轩早就看出来肖鸿林有意推波助澜倒戈秧歌节,只是一直在等时机,一旦肖鸿林发言,贾朝轩必须权衡利弊表个态。
其实,王元章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一向襟怀坦dàng,年前在省里开会时,省委书记林白和他谈过话了,明年年底省里换届要他准备到省人大任副职,他不想在即将离开市委书记位置时,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同志们,”王元章终于开口了,“大家的意见很中肯,特别是为民同志和国光同志的意见对我触动很大,我同意他们的意见,接受批评,愿意对这次国际秧歌节的失误负责。但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没有错,我希望大家能探索出一条新的思路,提升东州市的城市功能,提高东州市的城市品位。”
肖鸿林没想到王元章有勇气自我批评,他认为老搭档是在给自己台阶,于是借机将申办世界花卉艺术博览会的想法合盘托出,立即引起与会代表的热烈响应。实际上大家骨子里都反对办秧歌节,包括市政协主席张宏昌,但是官场上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的意愿来,必须由政治利益来决定。
贾朝轩觉得时机到了,他点上一支软包中华烟,深吸一口说:“很显然,‘花博会’一旦申办成功必将给东州带来巨大的国际影响和综合效益,特别是像东州市这样的老工业基地可以通过举办‘花博会’,探索一条工业和绿化园艺相结合的可持续发展道路。我建议,将这件事作为一把手工程,由肖市长亲自抓。”
“不,”肖鸿林口气坚决地说,“朝轩同志在北京学习,做国家有关部门的工作方便,又是主管副市长,我看这件事的申报准备工作就由朝轩同志来抓吧。朝轩,多让驻京办跑跑腿,丁能通还是能gān点事的。”
贾朝轩没有想到肖鸿林把最难啃的骨头扔给了自己,因为申办成功了,功劳也不是自己的,如果申办失败了责任只能由自己承担。何况许多国家的优秀城市都在争办花博会,即便是国内的城市,南方的任何一个城市拉出来都比东州申办qiáng,贾朝轩一时没表态。
“好啊,朝轩同志抓这件事很合适,我看就这么定了。这件事要充分发挥驻京办的作用,朝轩,丁能通正好归你管,这家伙在疏通关系上,是一把好手啊。”王元章肯定地说。
散会以后,肖鸿林让郑卫国通知丁能通到办公室来一趟,丁能通要回北京,正在机场办手续,接到郑卫国的电话后,只好从东州机场直接赶到了市政府。
“能通,申办‘花博会’可以启动了,刚刚开完常委会。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吗?”肖鸿林的目光霍地一跳,迅速闪了丁能通一眼。
“老板,我心里明白,这几年您让秧歌节闹得心里很苦,正可借‘花博会’扬眉吐气了。”
丁能通故意不往点儿上说,官场上最忌讳凡事比领导高,领导拍拍你的肩膀叫平易近人,你若拍拍领导的肩膀叫犯上作乱,领导问问你们家的情况,叫嘘寒问暖,你若随便打听领导家里的情况,叫居心叵测。
“幼稚!”肖鸿林点了一支烟,走到窗前,望了一眼市府广场感慨地说,“能通,明年省里就要换届了。”
丁能通一下子就明白了,外界一直传说省委书记林白要调到北京,由现任省长赵长征担任省委书记,据说,王元章和肖鸿林都是继任省长的候选人,看来肖鸿林已经开始惦记这个位置了。
“老板,其实申办花博会也是一招险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