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已经有些年没有看到这里了。
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花香味,秀美的眼眸怅然地看着满园红得仿若泣血的奇异花朵。他记得,这花的名字,叫做夜魅。
一种只在黑夜里绽放花蕾的花,气味香浓而魔魅,是一种天然的迷药,也是解毒的奇药。
一种,只在国师府里才会有的花,一种一年四季都会盛开的花。
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春情慢慢地走进那片盛开的花丛中,眼神,有些迷乱,有些茫然。
这里,有着他甜美的记忆,而此时,这种甜美的记忆,只让他觉得痛苦。慢慢地蹲下身,所有的痛苦,在这浓郁而魔魅的香气中爆发,他的泪,一点点,一滴滴地滑落。
好痛苦,好痛苦......
一声浅浅的笑,在这时传入耳中,春情抬起眼,茫然四顾。目光所及之处,他猛然一震。
花丛中,俊美的男子正搂抱着一个披散着发的少年,状似亲昵的互相调笑。
那垂着眼眸的面容,俊美而又带着些许的青白颜色,正是今日的寿星,当朝国师--素凝脂。他怀里的少年,仅着一缕薄纱,大半白皙的肌肤都露在外边,而素凝脂的衣衫也是半敞,露出了多处的肌肤,显然,在此之前,他们所做的事情令人不难猜测。
春情知道,在这宾客如云的夜里,素凝脂胆大包天地做这种事情不是因为他真的胆大妄为,而是他想不到,会有人不被这夜魅的香味迷昏,也会闯过巧妙利用花间的路径而布下的迷魂阵。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俊美的容颜,看着那个侵占了他全部心思的男人温柔地对着那个少年轻声细语,一阵强烈的酸涩浓上心头,手脚冰冷,以为自己会死去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个少年侧转的容颜。
这一刻,他呆若木鸡,因为,那少年的容颜,他日见,夜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熟悉到犹如自己的皮相。不,那正是他自己的皮相。与自己一般无二,秀美而精致的皮相。
而接下来,那俊美男子的一声轻唤,更是让春情彻底地失去了意识。他清楚地听到,那俊美的男子深情地对着那张皮相柔声轻唤:"青丝......"
青丝!
所有的意识,被黑暗吞噬前,春情悲哀地想着,那人是青丝,那么,他又是谁?
天元十年,春。
大凉京郊一处精致的别院里。
一缕清扬的笛声穿透了静寂的晴空,在这灿烂的春日里,留下了诸多的幻想。
远处,艳阳下,江水薄雾笼罩,两岸画檐相衔,人烟往远,江中碧荷花丛间秋光荡漾。
近处,沙鸥戏水,风帘绣幕婉然入画,呼之欲出,使人直觉一股温馨平和之气拂面宜人。
"真是好听呵!"肤若凝脂,面若桃李,虽然未脱孩童的稚气,看起来却已经美得惊人的标致少女举着扇子,娇憨地对着那坐在柳树下吹笛的少年,甜甜地笑着。
柳树下的少年,放下举着笛子的手,抬起被一头长及臀部的油亮黑发遮去一大半的脸,心形的脸蛋,细长的眉,乌黑水润的眼,挺直小巧的鼻,红艳而丰盈的唇,衬着白皙的肤色,分明是一个男孩,可是看起来却比那先前说话的少女还要标致上好几分。只见他微微涨红了脸颊,低声道:"眉儿表妹过奖了。也就是一般的曲子而已。"
稚气未脱的少女,笑嘻嘻地一步一蹦地走上前,拉住了少年的衣袖,软侬地冲着少年撒着娇:"好听就是好听嘛,表哥,再听一首给我听嘛。吹嘛,吹嘛!"
少年柔柔地抚着少女柔软的黑发,白玉一般的脸上布满了宠溺,将手上的竹笛再次放在唇边,一首悠扬动听的曲子,又布满了整个别庄。
少女娇憨地伏在少年的膝上,痴然地听着那温柔而清幽的曲子,只觉得表哥吹的曲子,是她所听过的世上最好听的曲子。
看着听着听着就不觉睡去的少女,少年的笛音,不曾停下。凝望着那美丽的少女,乌黑纯净的眼眸里,有着满满的温柔......
别庄远处的山丘上,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遮得密密实实的马车,远远地看去,这辆马车非常的平常。素净到了发白的帘幕,破旧得带着几许霉烂味道的车身,实在没有一处,让人觉得特别。
只是,马车不让人觉得特别,但是驾车的人却非常特别,因为,那是一个生得很美,打扮得也很美,看起来身份很高贵的少女。
一个宫装打扮,贵气逼人的华服美人,坐在这破旧的马车上,充当着车夫,怎么会不特别呢?这好端端的一个大美人,为什么会成为马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