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李小奇与莫默聊得火热时，林之黎走到他们面前，“不是要去查看镜头吗？”，林之黎提醒道。两人看过卓富的方向，发现冷绍响正在等他们，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快步走过去。
林之黎自然也跟着他们一块走到监视器前，画面开始播放，大家都认真地观看，林之黎是第一次认真地看李小奇演戏，不得不说，虽然达不到演技精湛的地步，但卓富愿意启用李小奇所看重的灵气，通过这段表演林之黎也能够看出来。
检查完毕，卓富宣布这一条过了，工作人员们开始整理现场准备下一场戏。
接下来将要拍摄的是“主演三人小队”分开的情景和东方行的师父云崖神医将他带走的场景，卓富要求李小奇和林之黎两人在之后的拍摄中进行一小段自由发挥的对话，不根据剧本自由发挥这种事，演戏以来还未经历过，李小奇非但没有不安，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的。
卓富给他们说接下来需要注意的部分，林之黎很自然地接过李小奇手上的毛巾，开始帮他擦拭之前被人工降雨弄s-hi的头发，因为待会的戏是接着的，所以不能立即将头发吹干。
关于林之黎的动作，李小奇是迟钝没反应，卓富之前就被两人的互动腻歪过已经有所适应，冷绍响则是秉持孔子所说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说”原则，当做没看到的样子认真地听着卓富说话。
唯有莫默，看到这个动作，腐女心大爆发，完全已经听不进卓富在说些什么，眼勾勾地看着林之黎和李小奇，两眼放光，说不定已经在脑海中脑补出一篇小短文了。
感受到火热得可以灼伤人的视线，李小奇立即反应过来，连忙从林之黎手中拿回毛巾，小声说道：“黎哥，我自己来就好。”
李小奇肯定想不到，他的这一番动作下来，在莫默的心中已经打上几个大字：傲娇别扭受！
很快，场景就准备完毕，即将开始拍摄，李小奇想与林之黎讨论一下待会儿的即兴发挥应当怎么来，却被卓富阻止了。
卓富说：“如果要进行讨论，那就失去了我让你们即兴发挥的意义，你也不用担心，已经演了这么长时间的东方行，东方行的一举一动、所有的情感都融入你的身体里，只要按照你说理解的、所认识的东方行进行演绎，就一定能够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说着又看了一眼林之黎，“至于林黎，我相信他能够配合你将这场戏完成。”
看着林之黎与卓富相视一笑，李小奇知道这是他们相交多年后对彼此的了解和信任，这是只有经由时间的洗礼才能得到的。
Action喊出，场记板打下。
毒素已经通过血液在全身扩散开来，东方行连扯出笑的力气都没了，戚空明背起他，候月雪和闻桑烟在两旁撑着伞，将他带到不远处废弃古屋的屋檐下。
背靠着老旧破败的墙壁，东方行脸色苍白如白纸一般，唯有嘴唇显示出诡异的深紫色，他努力地维持呼吸，看了一眼戚空明，又看了一眼候月雪，声音微小的、缓缓地说道：“你们都离开吧，中针后我立刻发了信号，很快我师父就会到来。你们也知道，我师父是不见病人以外的第三人的，你们在这儿，他是不会现身的。”
事情接连不断地发生，候月雪一直绷紧的那根弦还是断了，她跪在地上，握着东方行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那毫无血色的手上，她知道此刻东方行想要听到的话语，但她，无法说出口。
戚空明也单膝跪在地上，直直地望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咬咬牙，艰难地从牙齿缝中挤出声音：“等你好了，我在武当开着美酒等你，我们，开怀畅饮。”
“好。”东方行点头，只是全身无力，连点头的幅度都小的看不出。
得到回应，戚空明闭起眼，再度睁开时已经得出了决断。站起身，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候月雪看着戚空明离开的方向，直到最后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后，失望地闭上眼，擦干泪水，握着东方行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候月雪看向他，轻轻地开口：“你说过要陪我赏雪的，还作数吗？”
不待东方行回答，又说道：“我在玄月崖上等你，年前埋下的梅花酒已经可以喝了，我们挖出来好不好？喝完我们再埋几坛，待到来年再一起赏雪喝酒，是不是很好？”
顿了顿，努力让眼泪不涌出眼眶，候月雪露出微笑，笑得勉强却依旧很美，“所以，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东方行看着面前的女子，最初自己只是举手之劳帮她疗伤，机缘巧合下一路同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间，自己已经喜欢上她，爱上她，明知痛苦却依旧心甘情愿地沉沦。真是，世间最引人的莫过于爱情，最伤人的，也是爱情。
直至此时，还是不想让她失望啊，东方行在心里叹息。
最终，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握住候月雪的手，声音沙哑却轻柔地回应：“好。”
刹那间，女子笑靥如花，清风将这美景带走，吹皱一池春水。
都是江湖儿女，没有学闺中小姐那般文文莫莫的惺惺作态，候月雪道了句“再见”后便也起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走远，东方行微不可闻地说了句：“珍重。”
不是下次相见的约定，而是希望你一直都好的“珍重”。
候月雪有没有听到，谁都不知道，只是，她的身影僵了僵，在东方行看不到的正面，清泪两行。
戚空明离开的方向是东面，候月雪走往的方向是西面，其实他们三人心里都知道，当下一别，便再无相聚之时。
曲终人散，此时仅剩下东方行一人。屋檐外，雨已经停了，地面凹陷的位置积了些儿水，天空依旧乌云密布，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虚弱，眼皮也越来越重，缓缓搭下时，一双黑色的鞋子和白色的衣摆出现在眼前。
东方行没有办法抬眼，但他知道跟前的人是谁，因为他已经闻到这人身上常年不散的药香，想要开口唤人，却发不出声，他也终于能放下心闭上眼睛，在意识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嘴里被喂进一颗药丸。
东方行睁开眼睛，手动了动，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就看到身前站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此时阳光已经穿过乌云照s_h_è 下来，银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带上了一层迷幻的感觉，东方行对着面前的人，小声地喊：“师父。”
站着的这个人，就是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崖神医宗亦云，如果曾经被他救治过的人见到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无论多少年，这个人的外貌完全没有一丝的变化，好像他已经被时间完全遗忘了一样。
宗亦云转过身，俯视着自己这位关门弟子，看着东方行的双眼，他就知晓了自己这位弟子，已经被俗世伤得遍体鳞伤，心下有些后悔让他出谷历练。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说道：“何必呢。”
东方行扯着嘴角，笑得苦涩，眼神落寞，也轻声说道：“是啊，何必。”
望着刺眼的阳光，眼角出现一滴泪水，东方行开口：“师父，我记得神医谷后山的岩壁上刻着这么一段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那是你一位师姐留下的。”宗亦云说道。
“师姐呢？”东方行问，他打小就生活在神医谷，但从记事以来，谷里除了奴仆以外，就只有自己和师父两人。
“刻完这段话，就自刎了。”宗亦云的语气淡淡的，但东方行能够听出自家师父语气中带着的感伤。
想到那位师姐，想到师姐离开后孤身一人的师父，心情变愈加沉重。
“师父想师姐吗？”东方行问。
“不想，思念对死去的人没有任何意义。”宗亦云说得有些冷酷。
整个江湖，没人知道云崖神医的年岁，仿佛从江湖诞生的那一刻云崖神医便存在，宗亦云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当时间变得不重要时，便不会刻意去计算。总之，他走过了很长很长的岁月，看过各式各样的事情，也将世间所有看得很淡。
与其说，他的话语是冷酷的，不如说，这才是人生的真谛。活着的人，便好好地活着；死去的人，便让他们彻底死去。
闻言，东方行笑了，而且笑得开怀。
“师父，你放心吧，我不会自刎的。”东方行笑着说。
撇了自家徒弟一眼，宗亦云平平淡淡地说：“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