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潇挣扎着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血迹,喘息着道:“你我都赌赢了,不是吗?你还站在这里,用手教训我。”说着,竟然笑了,这带着些痴狂的笑意,竟是由衷快慰的,看不出一丝虚假。
奉天别过头,声音冷硬如铁,“我不会原谅你的。即使现在我还如同一个废人一样活着,回到当初,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陌飞云忽然被他这样决绝的表情打动,伸手握了握他的指尖。这样的天气,他竟然手心都发凉。
奉天回头看了看他,又低声对沐潇道:“你的这条命,还得留着赎罪,我不会杀你。不过如今,你似乎又多了一条护主不力的罪名。”
沐潇低头道:“臣知罪,如陌侯所言,臣即刻便回京。”
奉天叹了口气,转身坐下,脸上竟然显出些疲惫,“你做事永远迂回。有些时候,大可不必手软。”
沐潇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人眉眼一点也没变,眉眼间流溢而出的气度竟然有增无减,让那些美貌都变成了不敢逾越分毫的美好。
这个人,他还活着。沐潇低下头,掩饰住眼角的湿润,低声应道:“臣明白了。”
奉天也深深看了他一眼,竟沉默了下来。
陌飞云心绪纷乱,低头看着他,忽然生出一种将他揽到怀中的冲动,但他只是沉默着站在他身边,和过往的许多个岁月里一样。
“还有一事,此刻飞云也在,我不想你隐瞒,因为你隐瞒不住。”
沐潇看他眼神,已经知道他所问何事,便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我也是近来才知道。”
奉天愣了愣,开口道:“仙儿腹中的,究竟是谁的种?”
奉天此话出口,身边的陌飞云也是身子一震,皱眉看着他。奉天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但是,我必须知道这个人是谁。”
沐潇看着他这样子,又听闻仙儿腹中孩子没了,心里也颇为犹豫,他顿了顿,才道:“不是别人的,正是……煊儿的。”
奉天猛然站起身来,一掌落在石桌上,石桌轰然裂成两半,倒塌了。
“你说什么!”奉天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完,脸上已经写满了盛怒。
59.落胎
陌飞云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转头皱眉道:“沐相在身边,怎会纵容他二人做出如此荒唐事来?”
沐潇除了叹息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亦不知从何解释。“他二人从小亲厚,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煊儿亦不知何时动了心思,那孩子极其顽固,比慕容将军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二人从小一起,尤其陌侯离开之后,我原想二人比其他兄弟亲近些也是正常……是我疏忽了,回过神来,打算干涉,却又太晚。不过……”
奉天显出些许不奈,但面上怒意已经压下。“不必吞吞吐吐,事已至此,有话直说。”
“仙儿懵懂不知,或许,并不知道其中利害。”
奉天闭了闭眼,摇头道:“你若想见一见仙儿,就先去歇息吧,来人!”
廊外立刻进来一个近卫,单膝跪地行礼,“岛主有何吩咐?”
“带他下去歇息,拿些外伤药膏来。”
那近卫点头,“是。”
沐潇转过头,望着奉天,微微一笑,躬身行了个礼,便跟着离开了。
奉天看着沐潇消失在廊外,才叹了口气,“倘若当初不是因为我,今日便不会发生这些棘手的事。”
陌飞云低头看着他,平静道:“总会有办法。”
奉天抬头,回视,忽然苦笑起来,摇了摇头,“不知何时起,你竟总能让我平静。”
陌飞云没说话,也只是看着他,二人对视,没有言语,竟也生出许多难以言喻的缱绻来。陌飞云习惯了沉默,倒并不见得他没有话好说。
而奉天从前不明白这些无声的言语代表着什么,如今,却是懂了。 “仙儿怀里抱着的那只断臂,十有八九是煊儿的。”
陌飞云很少能看到他对什么人这么放在心上,当然,奉天一直视煊儿如几出,这也是众所周知。
“事已至此,只盼能安然将他救出。”
“嗯。……那边生死不明,这边这个也是去了半条命。”奉天强自打起精神,开口问,“那背着仙儿出现的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陌飞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人名叫南陵响,乃是昆仑派掌门。”
“如此年轻的掌门?”
陌飞云点点头,“昆仑派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南陵响在江湖小有名气,武功不弱。不过……”
“不过什么?”
陌飞云摇了摇头,“当年的南陵军和南陵绝两兄弟都没有娶妻生子,这个南陵响,应该是个孤儿。但是,据我所知,他是由亲族抚养成人教导武学。”
奉天一愣,顿时皱眉,“你往日可不关心这些,你究竟何时听闻这些消息?”
陌飞云摇了摇头,“我上昆仑的次数不算少了,在昆仑山下也遇到过不少人。只不过,这次的事情,令我想起一事。”
“这次的事情?你是指的公开亭一战,还是此前盗宝一事?”
陌飞云看了他一眼,“都是一样。”他顿了顿,问道,“你可知当年机关术闻名天下的王一工?”
奉天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也会意道:“你是说,当年八王起事,余党尚存?这个王一工当年销声匿迹个彻底,否则,我也要将他招安了。”
陌飞云又接着道:“这个人当初应该是躲在了南疆。但是机关术重现江湖,却是在昆仑附近。”
“你是说……”奉天脸色也沉了下来。
“嗯。南疆这些人,与昆仑兴许也有牵连,因此,对于南陵响此人,我有些疑问。至于盗宝一事,我尚且不能断言。”
奉天笑了笑,“此事你倒是提醒了我。不过,你对南陵响此人身世知道多少?”
陌飞云摇了摇头,“不多。他十岁上山,身边就跟有亲随,这些人在当地有些声望,也有做些买卖。”
奉天似笑非笑点了点头,“昆仑派实属道派之地,讲求清修,带着家奴亲属上山,确实可疑。十岁……”
陌飞云知道他心中应该有些计较了,对于奉天的敏锐,他是从来不敢小觑,此刻也依旧佩服,这时就听奉天又道:“他竟然与煊儿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