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汤岛话中有话也是因为这件事?
大学的校长是行政法人,一般都是从受雇于大学的教授中遴选出来。所以想借由姻亲关系走后门,照理说应该是不可能的。不过,校长的的确确是大学这个闭锁空间中的领导人物,或许真的有人会在某方面做权衡之计,进行某种盘算。
不过,如果从夏生的个性来思考的话,他应该不会为谋求工作上的好处而结婚。这种走裙带关系的做法,他绝对会非常唾弃。
——而且他的根据地在美国。他本人也说过,在那边如鱼得水……
所以如果他当真要跟校长的女儿结婚,应该单纯是为了感情的因素,或者是真的渴望婚姻。然后,问过岳父大人的看法之后,才考虑回日本执教鞭。
莫非这个讨厌受束缚的男人,遇到了他甘于受束缚的对象了?
达哉满脑子都是令人无法置信的想法。
全都是无法说服自己的想法。
或许这真的只是传闻,真的只是有什么误会的八卦。但是,达哉真的不了解夏生的一切,所以就算夏生真的有了好的对象,达哉也无从得知。
好郁闷啊!
为什么自己会被击溃?被击溃这件事让达哉烦恼不已。
春天过去了,阳光越来越炽热。黄金周也结束了,不知为何达哉就是无精打彩,越来越忧郁。
不过,表面上还是装得若无其事,当然也未向夏生追问。如果夏生谈起,再问也不迟。只是这件事原本就和自己无关……——我已经在心里叨念过无数次了吧。
这些话仿佛就是在劝告自己。
某一天,有客人到夏生的研究室造访。
「请问纐缬老师在吗?」
突然来到研究室的这位女性,修长纤细,发长及肩,露出腼腆的笑容。手上拎着好像装了某种食品的袋子,及一把收拾得很整齐的塑胶伞。
「……请问你是?」
夏生正好不在,屋子里只有急着请夏生看论文的达哉。
听到有人轻轻敲门,达哉走过去开门。这位女性没有研究所惯有的味道。她的来访让达哉陷入了不安。
「我姓产土。」
这名女性优雅地低下头。
身高比低于男性平均身高的达哉还要娇小许多的她,把纸袋递给了达哉。
「这是日式餻点,给大家当点心。还有,这是老师忘了拿走的伞。」
「喔,是这样啊。」
达哉想隐藏自己的紧张,舌头却变得非常不灵活。
产土这个姓氏很罕见,偏偏校长就是姓产土。
——她莫非就是传闻中校长的千金?
达哉咽了一口口水。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异常激动。
为什么会这么惶恐不安?
只不过是听到了一个八卦。
本来达哉应该问「喝杯茶吧」,或者是告诉她「我想纐缬老师可能在教授办公室」。
但是,达哉竟然无法做选择。
他只是不通情理,默默目送着她离去。
专程送回一把在便利商店就可以买到的塑胶伞?她根本是想见夏生吧——
——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动摇,可是……
独自一人留在研究室的达哉,虽然还不到十分惶恐的地步,但是却已经完全进不去论文的世界了。
他的脑子里全都是刚才那位窈窕女性的背影。
她是校长的独生女儿。
是一个相当高雅的人。
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典型良家妇女,把「家事当工作」的人。
虽然她很纤细,却有女性特有的凹凸线条。只要一抱,就知道男女有什么差别。她的肌肤一定是柔软、细致的。
——我怎么能够和她比!
达哉突然想起夏生所说的话。
夏生曾经抱着达哉,嘴上说着男性身体和女性身体的不同。
同性之间如果不做一些勉强的动作是无法结合的。不论夏生拥抱达哉的动作多么熟练,还是一样要出现那些动作。两块没有凸出圆球的洗衣板碰在一起的感觉是生硬的,这种感觉……应该并不舒服。
不过达哉发现,只要和夏生在一起,心情就会非常愉快。
但是事实上,对夏生而言,这应该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为满足性欲、征服欲、支配欲的一种行为;而就达哉的立场来看,应该也只是为了要品尝和夏生并驾齐驱的错觉和满足感才会有的行为。
这是一种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爱情也不会开花结果的行为。
因此,夏生如果想和自己以外的人发生关系,他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如果那位梦幻女郎,可以温柔地接受夏生,陪着夏生走上恋爱之路,甚至修成正果,从交往多年的好朋友角度来看,他应该给予祝福才是。
但是,实际状况如何?
从听到她的八卦开始,达哉的一颗心即走向郁卒,而且越来越不快乐,甚至会开始莫名激动。
这种心情不是愤怒,不是哀怨,而是像野火在心中燃烧,仿佛就要把自己全身烧成焦黑的那种感觉。
从未有过的这种自觉撼动了达哉。
——我是傻瓜吗?
达哉一屁股坐在老旧的沙发上,双手掩面。
——为什么我的心情会是这样!都是因为夏生……
真是差劲!
在这之前,达哉一直以为不论多么卑微也不能舍弃的死不认输,是让自己和夏生之间的关系能够持续下去的原因。但是,这是错的。
虽然晚了一点,但是达哉终于发现了。
达哉现在已经不再这么想了。
他开始担心自己或许得和其他人共有夏生,也或许夏生会被其他人抢走……!
——这是一种嫉妒。
达哉发现这种自觉会让自己的一颗心好痛。
达哉嫉妒那个女人。
因为她能够温柔地接受夏生。
因为她或许会用妻子的名义独占夏生。
达哉修过心理学,也曾经解析过人的心,却迟迟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正的想法。他真的是个大傻瓜。
为了虚荣心而一直逞强的达哉,事实上在无意识之间,对于自己的感情问题还是会佯装不知。
但是,当这种想法已经溃堤的时候,就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我不应该是这么难堪的!达哉似乎有所觉悟了。
——我真的这么喜欢他吗?
对于自己的品味之差,达哉似乎有些绝望。
达哉知道夏生对于自己根本谈不上是喜不喜欢。他知道自己只是夏生信手捻来的玩具,为什么偏偏还是会被夏生吸引?
——对了,刚开始的时候……知道那家伙转学的时候,我虽然气得不得了,但是并不觉得他对自己做那种事是恶心的。莫非我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