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男人却毫不在乎。从以前他就不懂得斟酌事情的轻重,不会看气氛,让人伤透脑筋!
「请你适可而止,夏生!」
达哉死命地想推开凑近他的脸。
「这一年半完全杳无音讯……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好不好,就打个电话来啊!」
达哉冷冷地放话,语气中多少夹着些牢骚。
发现自己失言的达哉,想闭嘴时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搂着达哉、我行我素的男人,高兴地笑了起来。
开朗的笑容和高中时代一模一样。
「不要这么说嘛,达哉。莫非你生气了?你真的这么想见我吗?」
「浑蛋,不要靠我这么近。不要贴着我的脸,臭死了!」
达哉使出浑身的力量,企图挣脱这个像大型犬般紧黏着自己不放的男人。
——杳无音讯,把人丢下就走,态度很狂妄嘛。
达哉气得想骂人,却没有骂出来。反正跟这个男人说了也是白说。
发展心理学领域的希望、无厘头的年轻研究员,集所有赞美于一身的这个男人……——在实际生活中却是个给人添麻烦的家伙。达哉狠狠瞪着昔日的同学纐缬夏生。
夏生身上穿的是西装,但没有扣上扣子,领带也打得并不工整。不过,人们并不会去计较这身打扮有多乱,因为夏生就是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野性美。
达哉似乎不知不觉被吸引了。
「……不要这么邋遢!」
带着一副被虫咬到的不悦表情,达哉为夏生整理衣着。
竟然会对夏生看到出神,真是糟糕!距离名古屋的酷暑还很遥远,想要被热昏头还早得很……
「因为很热嘛。」
夏生一点都不在乎。
「好久没这样跑了。不好意思~我好像迟到了。我是从名古屋的新特丽亚(Centrair)机场拼了老命赶回来的。机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迁移了。」
「谁教你不先查清楚,笨蛋!」
达哉生气地把他的领带往上束紧。
夏生故意发出干扁的声音。
达哉听了就有气,抬起脚来,毫不留情地狠狠往夏生的鞋子踩下去。
「你真的迟到满久的!夏生。」
汤岛学外国人,举起手来摆出一个到此为止的姿势。
「你认识野濑同学?」
「我们是高中同学。」
面对长自己将近十岁的汤岛,夏生并没有使用敬语。这种人待在日本的确会很不自由。
夏生原本就是归国子女,他小学大半的时间和国中都是在马来西亚度过的。听说,他的父亲是世界知名汽车公司相关企业里的技术人员。
但是他的个性——说的好听是独立自主,其实就是强人所难、我行我素、不会看状况。达哉心想,这八成是他成长的文化环境所造成的。
言行坦率的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总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体内的禽兽之血应该浓于人类的血液吧!或许这家伙根本就是回到了人类老祖先的时代了。
「这么说,你们同年啊?」
汤岛斜着头问。
「……是的。」
达哉藏起心中的痛,点了点头。
——这家伙!要回日本也不说一声……!
达哉好沮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感到沮丧。也因此,他显得很焦躁。
而且,眼前的夏生是绝不会发现他心底的波涛。一思及此,他就越来越烦躁不安。
——别人说我性子急,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原因都是夏生造成的。
自从和夏生邂逅以来……不,是从他高二去美国的前一天以来,曾经无数次浮现又消失的话语,再次掠过达哉的心坎。
——我和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年半来完全没有联络。要回来日本也没有告诉他。
在这种状况下突然碰面——
「你们读同一所高中的话,就是古雅高中啰。那你是毕业后才去美国的?」
对于达哉心中的复杂情绪完全不了解的汤岛,兴高采烈地继续和夏生闲聊。看来他真的是很欣赏夏生。难道是因为夏生很像野兽的缘故?
夏生轻轻摇头。他人高马大的,每个动作看起来都好夸张。
「不是。是高二的时候,突然临时起意就去美国读高中了。之后,就好像故意要和爸爸作对一样,卯起来猛修学分。因为跳级读的关系,十九岁大学毕业之后,就进入了研究的领域。现在想起来,其实我去美国后,高中就只读了三个月。」
夏生耸了耸肩。
「原来如此。原来从十几岁开始,你的人生就过得这么充实了啊。」
汤岛只有感佩。
夏生的经历真是璀璨。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急什么,但是他的每一天真的都过得令人讶异。
……就像他遗弃达哉一样。
站在夏生旁边的达哉,悄悄握住了拳头。
仿佛将渗入的悔恨藏于全身般。
夏生轻松地搂着达哉的肩头,丝毫没有发现达哉的样子有异。
「……吓到了吧?」
达哉毫不留情地推了这个像孩子般闪动着黑色眼珠,正窥视着自己表情的男人一下。
「你是三岁小孩啊!」
「说什么嘛!你还是这么凶,和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一点都不相称。」
夏生捂住头,嘴噘得高高的。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毫不吝惜展露自己多变的表情。说他们两个同年,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不好意思。我的长相、个性我自己负责,不劳你烦心。」
达哉想抓住夏生的衣领,但是两个人身高悬殊,形成了悬吊的画面。这让达哉更为抓狂,气得咬牙切齿。
只有身高,是永远追不上他的。
「……真是的!你可以以客座研究员的身分来这里,但是别给汤岛老师添麻烦。」
达哉放开悬吊着的手,板起面孔。
「这里要照顾动物。实验室尤其是要悉心打点整理……」
「研究室、实验室主要都是靠野濑同学打扫,我只是整理而已。」
汤岛从旁搅乱,夏生抿嘴一笑。
「你啊,仍然是个贤妻良母。随时欢迎到我这里——」
「夏生!」
达哉扯了一下夏生的领带,要他别再说下去。这一扯,把夏生的整个脖子都勒住了。
「……笨蛋,你竟然来真的!我透不过气了……!」
达哉凑近夏生的耳边,发出低粗的嗓音。
「真是的,你真的厚……」
夏生抿嘴一笑,将唇移向达哉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