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思融便成为了卓允嘉生命的全部寄托,如果他卓允嘉在世间还有什么能够补偿给他的儿子,他都愿意给他。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亏欠任何人任何事了,唯独对自己的儿子,卓允嘉想起时心就隐隐作痛。为夫是他不愿,但为父…
…是他无可选择,而他没有尽到为父的责任。
“你手中是否还有可出售的船只?”卓允嘉这时抬头问道,目光中闪着坚毅的光芒。
“汪兄……是真想出海?”李泛清觉得他有些过于激动了,探问道。
“是。”
李泛清见状也不愿打击卓允嘉,同时也还是理智的劝道:“汪兄,若是这队人马不返回天云,即使出海,在茫茫大海之
中真的无可找寻。这一点,你心中要有准备。”
卓允嘉面容渐渐变得哀痛,低低的道:“汪某愧对自己儿子,只要他还活着,汪某就会去找他。”
李泛清不再多做阻拦,天下父亲的心思大概都是如出一辙,见卓允嘉心意坚决,于是说道:“那小弟这就回去甄选手下
的船只,只是若是汪兄意在出海,需要筹备的事会十分繁杂,包括一同出海的人选也需召集,万万不可仓促行事。”
卓允嘉认同李泛清的告诫,“多谢李兄忠告,还请劳烦李兄为汪某选一条适合出海的船,至于随行人选,能否也请李兄
帮着物色?”
“当然”李泛清笑笑,出于义气和利益的诱使将这些事包揽了下来。
“多谢”卓允嘉感激的道,说完抬手请李泛清用菜。
两人在长跃阁相谈了许久,卓允嘉也希望多从李泛清口中了解一些出海所应当注意的事项。吃过酒菜,想到既然已经决
定了要出海,眼前确实有了很多需要准备的事,卓允嘉便和李泛清告别,分头行事了。
海风微拂,湿润的空气中带着一点咸腥,烈阳高照的路道行人熙攘,卓允嘉一人独自走在路上,脑中还在想着方才李泛
清的话,就这么慢慢的,无所目的的向着宅院的方向行去。
途径城门口时,却见城墙边上拥围了许多人,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卓允嘉的心情尚未从知道了思融去向的惊喜之中平复过来,见人如此之多也无意耽搁时间,便决定绕道从另侧的城门出
城去。
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听到身旁而过的几个行人低低谈论着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只听掠步而过的蓝衣男子道:“卓姓名医?这是何等人物能使得宫廷诏告天下?”
“你被挤得没看清吧?!告示上不是写了?只有这卓姓名医能够医的了皇上的宿疾”身旁穿着青灰色长袍的男子瞥了他
一眼。
“皇上看样子是重病了,否则宫内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寻找神医”走在两人之中的一位身材高挑,略显成熟的男子,低
声议论道。
卓允嘉猛的停下了脚步,身上顿时起了一股难以描述的寒意,转过头怔怔的望向了城墙旁拥攘人群的角落,目光倏然之
间凝固在了那一纸白色的告示上,眼眸的聚焦迅速模糊,心跳逐渐变得剧烈而疼痛。
定祯,你病了……?
第三章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卓允嘉终于走了过去。在夹杂着各种声音、汗渍气味的陌生拥挤人群中,看清了那一纸告示。
这种处境荒诞并且讽刺,那告示是慕容定祯在呼唤自己的声音,而这份思念和等候却再也无法用最亲昵、私密的方式传
达给卓允嘉。
他坐拥天下,却不知道自己心爱之人身在何地。
细读了告示,卓允嘉心中顿感无比沉重。
三年前,在慕容定祯的病榻上,他曾允诺过只要自己还活着,便永不忘记他会等他。
这些,他还都记得。
卓允嘉向来不是个喜欢失言的人,他的确从未忘记,但回到慕容定祯身边便意味着要面对过往所有的一切,尤其是那些
记忆中灭国的耻痛。
当各种残忍的现实重叠在一起之后,卓允嘉便很难再像逞一时之勇那般坚定。加上心中还惦记着丢失的幼子,就更牵绊
着卓允嘉重回郢庭的脚步。
蹉跎之中,便又是三年。
“你说……为皇上找的这卓姓名医,能看到这张告示吗?”
“谁知道呢……”
“一夜之间各州各县贴满了这告示,只要他还在天云,不会看不到。”
“啧啧……这卓姓名医一定是个医术超凡的人,想必也曾为皇上诊治过,为什么会离开京师?”
身旁之人议论纷纷,对这卓姓名医显得分外好奇。卓允嘉却不堪受扰,挪步走了出来。
原本这些天卓允嘉已经想过,若是能够确定思融的消息,便会去找他。找到了,就不再会回来。既然忘不掉,又面对不
了,便只能选择逃避——那就是永远的离开这里。扬帆远航后,唯有将所有过往和关于慕容定祯的记忆都尘封在故土之
中,随着年华老去而一同埋葬。
卓允嘉以为自己做的到。
可是谁又会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今日却会在文海小镇看到这样一则诏告天下的文书。
这样说来,最近夜里的噩梦和听到的呼唤,并非完全是幻觉?
“定祯,你是否也感知到我要离开……?”卓允嘉抬眼看了看正悬在空中的刺目日晕,心中苦涩的默默道。
李泛清很快为卓允嘉选好船只,一并连出海的随从也物色妥当了。三日后,便亲自来到了卓允嘉的宅院,不料却听到卓
允嘉做出了另一番决定。
“汪兄,你不去了?”李泛清放下茶盏,吃惊的道。
“不去了”卓允嘉淡淡的摇头道。
自从那日回府后,几夜里卓允嘉都难以入眠。那城墙上的告示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戳破了卓允嘉内心一直以来苦苦搭
建着的堤坝。随后,对于慕容定祯的思念便如同开闸决堤的洪水,顷刻间汹涌而来将卓允嘉完全吞噬,再也毫无抵挡之
力。
尤其想到慕容定祯在重病之时,还在这样苦苦找寻着自己,更是让卓允嘉感到锥心疼痛。人生苦短,他再不愿这般蹉跎
相离了,若是还由自己这般放任下去,真要到来日重回郢庭却只能见到梦中那座孤坟时,又让他情何以堪。
更何况,他是应承过慕容定祯的。
即使是帝王,他也向他要了这一辈子,而慕容定祯答应给他。这是他们患难之中对于彼此的承诺,若是真的相爱,便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