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允嘉确实是为慕容定祯医病的最好人选,无论是功力还是忠诚,这个人都绝不会伤害慕容定祯。
“承远先去换身衣裳,再来为皇上诊脉。还有,越望峰上飞郇已经扎下一处营寨,皇上所需的物品都已带到。事不宜迟
,诊脉后,立即扶皇上上轿椅,开赴越望峰。”
想到上山下山的过程,想到慕容定祯已经不堪一击的身子,卓允嘉担忧重重:“定祯临产,大概承受不了这番颠簸了。
”
“这是唯一的办法,必须孤注一掷”薛承远无奈之中甚为果断。
卓允嘉深叹了口气,道:“万一孩子生在路上,定祯岂不是更危险?”
“眼下之计还是先让皇上平安的活下来,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薛承远神色凝重,语调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卓允嘉想想,确实如此,也终于同意了薛承远的抉择。
至始至终没有人告之慕容定祯他已中寒毒,但就在启程之前,挪动身体被抬下床榻的一刻,慕容定祯不经意的看到了自
己已经布满黑斑的双腿,眼神在惊怒之中透着不安。
他知道自己不能讲话,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无法挪动,但无论他怎样思索原委,也不曾想到自己中了寒毒。
身为帝王,究竟是谁在他临盆之际下毒谋害?眼见着环绕在身旁这些可依可信的人们,究竟是谁背叛了他?!
帝王终究是帝王,望着慕容定祯那脆弱的眼神中却带着锋利如刀般的审视和猜疑。无声无形的强压之下,再没有人可以
视若无睹。
薛承远终于在轿椅旁跪了下来。
“皇上,承远如实向您道明。当你知道了这一切,或许在路途之中也能够更加平静。”
薛承远轻轻将明黄色的锦被为慕容定祯提到胸腹之上,“您中毒了。这毒是寒血毒的衍毒,现在我们要送您去山上的温
泉解毒。”
听薛承远这样一说,慕容定祯也似乎明白了一些。
“若是您当日不握剑相救卓允嘉,或许也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劫难。但正因您救了他,才招致了这衍毒的发作。”
慕容定祯眼神一黯,低弱的轻舒了一口气,微微张口像是在对薛承远说着什么。
“您说什么?”薛承远或许因为疲惫而有些分神,于是重问道。
慕容定祯于是又重复了一次。
就在薛承远仍然猜测慕容定祯在说什么时,在一侧看懂慕容定祯在问什么的卓允嘉终于再站不住了。
“我没事”卓允嘉在慕容定祯身侧另一旁单膝跪下,一把握住慕容定祯的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惦记着我?皇
上该恨我这个罪人才是……”
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么?
若是的话,上天究竟是期望我们相恨?还是相爱?
又或许,上天就是想让我们这样爱恨交织的牵绊一生?
从此将生命和爱交融在彼此的血液里?
卓允嘉苦笑的望着眼前这个人,真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去表达对慕容定祯的这份爱和怜惜。
“我会一直陪着你,定祯。是爱也好,是赎罪也好,总之这一世,我都不会再离开你,听见了么?”
卓允嘉当着所有人的面,轻吻住慕容定祯合拢在腹上的手指。像是也让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来一同见证这誓言。
慕容定祯眼神中的疑惑和不安渐渐融散,意味深长的望着卓允嘉,苍白的嘴角边渐渐勾起一抹孱弱的笑意。
是错还是对?是苦还是甜?是祸还是福?
为什么总在自己濒临绝境时才能听到这般让人甘愿沉醉不醒的话?
即便如此,今生幸得有你,纵然经历万般劫难,我也依然甘愿。
第五十六章
如果说在行宫时,卓允嘉还能够强忍着对慕容定祯微笑去安慰他。那么前赴越望峰的一路上,他再也不能够了。
慕容定祯从出了行宫开始,路途中的颠簸让全身变得异常难耐,眉宇就一直没有舒展过。
细雨朦胧,山路崎岖。沾染着青苔的栈道更是极为狭窄,不能同时并排而行。如此一来,卓允嘉便只能紧跟在慕容定祯
的轿椅之后。心却一直悬在那薄纱中,躺靠着的身影上。
两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抵达了山峦上一处较平坦宽阔的地方,决定暂作休整。
“皇上……”薛承远轻轻掀开玉色的薄纱。
慕容定祯的脸已经惨白到不见血色,额头无力的斜靠椅背上,唇瓣干涩而带着淡淡青灰。合着山间渐暗的天色,昔日俊
逸的容颜显得有些骇人。
卓允嘉拿出水袋,放在自己怀中用体温暖了暖,才将水袋喂向了慕容定祯的唇边。
“皇上的脉象如何?”卓允嘉边给慕容定祯喂水,边轻问道正在诊脉的薛承远。
薛承远凝神为慕容定祯把脉,又抬手轻轻查探着慕容定祯遮盖在锦被下的高高肚腹。
只见随着薛承远在慕容定祯小腹上轻轻的按压,慕容定祯瞬时变得更为痛苦,将头侧到了一边,张口喘着气。
“皇上胎息紊乱”薛承远抽出手,轻按着慕容定祯手掌的穴位,道:“脉象上看,皇上很可能已经开始有轻微的阵痛。
”
公良飞郇这时走了过来,显然听到了他们这番对话,在慕容定祯的轿椅旁侧跪下,望着慕容定祯的神情,重重的叹道:
“那就更不能再耽搁时间,若是不能尽快为皇上解毒,皇上根本无力产子。”
薛承远看着昏暗阴沉的天色,雨天山中落日会更早些,恐怕接下来的大半路程都要夜行了。
“过了三狮崖,有一段路程非常艰险”卓允嘉看出薛承远十分担忧天气。
薛承远听后道:“是,这次我们回程时那里就很湿滑泥泞。”
“轿椅肯定是无法通行了,到时候我背着皇上过去”公良飞郇轻抚着慕容定祯的椅背,说的很坚决。
卓允嘉一直都坚持忽略公良飞郇的存在,理智和感情毕竟是两码事,加上那么多积压在心中的深仇旧恨,对于这个人,
卓允嘉迄今不能释怀。
只是此时此刻,听到公良飞郇这般的决定,卓允嘉即便再为克制却还是无法不动容。
如果他的身躯还健全,那么这番境地中保护慕容定祯的事,必定当仁不让。可现实残忍,除了接纳,他别无选择。
“那就这样办,小心些”薛承远看看公良飞郇,轻声嘱咐道。
“放心”公良飞郇同样选择忽略掉卓允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薛承远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