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徐家的儿子,生来就是注定要在那个腥风血雨的世界生存的。他习惯于父亲和母亲的严厉,习惯于严格的学习和训练,习惯了淡漠地面对一切。可是当父亲告诉他,他还有个在外面的弟弟,并带他去祁家时,他才知道,和那个小小的孩子比起来,他是多么的幸运。父亲郑重地告诉他,要好好照顾弟弟,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着父亲点头。他是哥哥,要保护弟弟。这是他8岁那年,在心中所立的誓言。
3年后,祁薇如的事情让徐奕彻底崩溃,同样只是个孩子的徐颀,却坚决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这么多年过去了,疼爱弟弟早已成为他生病中不可剥离的一部分,他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
最重要的是,就因为他是哥哥,就要拿亲情来否定他的爱吗?徐颀脑中一片混乱,那么多年的感情一下子被赤裸裸地扒开,最后居然还被认为这感情并非他一直以为的那样,这要他如何能够接受?
“哥哥,我知道你现在有些混乱,但是我还是想让你弄清楚,你真正的感情。”徐奕紧紧盯着他,眼神坦荡,“我只问你,你会对我有欲望吗?”
“阿奕!你……”徐颀又惊又怒,话都说不完整了。阿奕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徐奕摆摆手:“你看,哥哥你连想都没想过这个,怎么会认为你对我的感情是爱情呢?”
“……”徐颀沉默了几秒,慢慢开口,“爱情,并不是一定要有欲望的。”
徐奕失笑:“哥哥,你说的没错,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有生理上的欲望。但是……你对别人有欲望。这说明什么?”
当然,要他说实话,他是极不屑于什么“柏拉图”式爱情的。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怎么可能常年面对喜欢的人而无动于衷?不过对于徐颀这样比苏夕白还要迟钝的人来说,还是直接打击来得有效些。
徐颀脸色一变:“别人?”他心里隐约产生了不妙的联想。
“哥哥你……对蔷薇怎么看?”徐奕不疾不徐地扔出一个重磅炸弹,震得徐颀脑子一片混乱。
“蔷薇?”徐颀愣愣地重复一遍,下意识地又道,“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是……”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蔷薇?徐颀有些心虚,但又觉得徐奕不可能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心里的焦躁不知不觉写在了脸上。
徐奕看他那样神情,头痛地扶额:“哥哥,你真是……”
他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据我所知,姚家要和Francesco家族联姻。”
联姻?徐颀浑身一震,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姚家联姻,和我们没有关系吧。”
姚家要和Francesco家族联姻,多半是要把姚菁菡嫁给那个Antonio吧。这样也好,那位小姐总算能得偿所愿,而Antonio也不会再有机会正面去纠缠蔷薇了。
这样一想,他不知不觉又有些高兴。他没有发现,自己对Antonio的敌意似乎有些过于深厚了。若说是因为Antonio给司蔷下了药,那么也算勉强可以理解——只是他从一开始,就和那个Antonio很不对盘。
徐奕摇摇头,语气有些沉重:“这次是双向联姻。姚家小姐嫁给Francesco家的继承人,而司蔷……会娶那个继承人的妹妹。”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徐颀的神情。只见徐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两人沉默了一阵,徐颀突然低头笑了:“这不是很好么。那孩子……也到了该定下的年龄了。”
徐奕凤目一瞪,刚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哥哥不是不在意,只是……说不出口吧。
“阿奕,你要不要……回家一趟?”徐颀抬起头,脸色恢复如常,“父亲他……很想你。”
徐奕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明天我会回去一趟。”
“那就好。”徐颀笑了笑,但看在徐奕眼里,那个笑容实在是勉强。
独自开车回到徐家的时候,徐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个人要结婚了。
当时他对弟弟说,这样很好。但是他心里明白,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真实想法和嘴里说的完全相反。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失态!
好想大声叫出声,心头郁结的东西好像在拼命往外钻,弄得他心口疼得受不了。好疼。怎么会这么疼……为什么?既然阿奕知道了,那么应该就是司蔷本人告诉他的,这足以证明司蔷应该早已同意这桩婚事。
徐颀紧咬住牙关,脸上已经冷汗涔涔。明明只是秋天而已,为什么他却好像置身数九寒冬,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
太冷了。他浑身抖得厉害,两手颤得根本扶不好方向盘。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浑浑噩噩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脑子已经僵掉了,根本什么都不能想。
恍惚中,司蔷那张精致绝美的脸浮现在他眼前,好像隐隐有些模糊。徐颀下意识地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些。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看,对方脸上始终像是笼罩了一层迷雾,只有冰冷的嘴角和淡漠的眼神,直直地刺穿了他的心。
突然,一个女人出现在司蔷身后,她挽住司蔷的手臂,靠在他肩上说了些什么。司蔷侧过头去,亲昵地抚过她的头发,低声回应了一句。
徐颀目眦欲裂,他死死瞪住那两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那个女人的脸,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明明就离得这么近,他却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就好像有一道透明的墙壁,横亘在他和那两人之间,将他和他们彻底隔绝开来。他急得要伸手打破这该死的屏障,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脚都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根本没办法动弹分毫。
他想要大叫出声,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怎么会这样?徐颀绝望地挣扎着,眼睁睁地看着司蔷和那个女人转过身一起离开,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不行!他拼命大吼出声,眼前却突然一黑,所有的场景都灰飞烟灭,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束缚也消失了。
徐颀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目光一转,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布景。
又是梦么?徐颀抬头摸了一把额头,连额发都被汗水浸透了。嗓子一阵发痒,他刚才也许真的叫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