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冬子又站起来,到墓碑旁边拔着杂草,“他们不是一起……出事的吗?”然后回头看了林十一一眼,确定对方理解了他的意思后,又说:“姥姥跟我说过。”
林十一坐在那,好半天才开口,“没人亲眼看见他们是一起的,而留下的证据也只能说明那场火只烧死了我妈,至于我爸,我只能确定他失踪了。”
“证据?”冬子奇怪,都烧光了,会有什么证据?
“烧了也有骨殖,物质不灭性你学过吧?”林十一看他拔完了草,拉着他坐下,“火场里剩下的骨殖全被大嫂捡了回来,我检测过,那全是一个人的,而且是个成年女性。”
冬子摘着身上的草棍儿,“那就不可能是烧成了灰儿被风吹走了?”说完意识到不雅,抬头看了看林十一。
林十一摸着冬子的头,“我不信灰飞烟灭这一说,况且,我妈都有骨头剩下,他怎么能连我妈都不如呢!”
冬子往他身上靠了靠,“也是啊,那咱们就当他飞升了吧!”
林十一搂着冬子笑了,“对,就是这话!”然后指着墓碑说,“这只是个空墓,人有立衣冠冢的,可我连她的衣服也找不到啊!”
冬子听他说的凄凉,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换来林十一的一笑,“还好,也不是一无所有的,至少还有副眼镜。”说完从兜里掏出了那个古老的圆眼镜。
冬子接过眼镜摩挲着,“不是有骨殖吗?”
“我想那骨殖应该陪着我,可以随时祭拜。”林十一接过眼镜带上,“这里太远,来一次也不方便。”
“那……”冬子想说,那你干嘛立这个空墓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林十一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了解的点了点头,“你也认为这是多此一举吧,其实白离也说过,甚至大嫂还说,要立就立在林家的陵园里。”然后,他慢慢站起来,走到墓碑前,弯下腰手扶着碑文,“儿子,你说这墓是给谁立的?”
“嗯?”冬子一时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给死人立的呗!”
“我倒觉得这墓是给活人立的,死者已矣,这墓造得再漂亮也没意义。”林十一直起身子,背过手看着远处,慢慢的说,“人造墓,烧纸,上香的,都是为了自己有个排遣思念的地方。我立这个空墓也是不想在别人扫墓的时候自己连个哭的地方都找不着。至于地方,我觉得,我妈一定不喜欢跟林家的祖宗葬在一起。”
冬子听了这话,就站起来走到林十一面前,仔细的审视眼前的人:眼镜反着日光,看不清眉眼,挺直的鼻子下,薄薄的嘴唇微抿着,冬子隐约能感到他的寂寞,是的,不是悲伤,不是痛苦,是寂寞;刀子一样的寂寞,那么深,那么伤人。
“干爹,以后我陪你来哭啊!”冬子拉着林十一的手,“这儿真漂亮,是你种的吗?”说着猫腰摘了一朵小黄花儿。
林十一接过那朵儿花儿,若有所思的说,“不是,原来也没有,只是把墓立好后,第二年的开春儿就一下子长出来这么一大片。”说完拉着冬子的手问,“刚才进来的时候吓着了?有我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啊!”
冬子撇了撇嘴,“也不是因为害怕,就是一下子想哭,不特别为什么,好多原因。”
“嗯?”林十一眨了眨眼睛,好像没明白。
“干爹,你有没有过,嗯,比如说在外面跌了跟头,或是跟别人打架让人欺负了,”冬子看着林十一解释着,“在外面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忍着挺着,可是看到亲人或朋友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哭!然后吧,哭完就痛快了!”
“嗯。”林十一看了他半天,点了点头,“这么说,你小子承认我是亲人了,我是你什么亲人啊?”
“是我干爹呗!”
“咳,这个奶奶都叫了,怎么就不能叫我爸呢,跟你们同学不都是这么介绍的!”林十一还是努力的争取自己的冠名权。
“我有爸啊,”冬子为难的看着林十一,说归说,其实他已经完全的把林十一当作父亲了,毕竟贾云溪已经有八九年没见了,那种父亲的感觉是最近在林十一身上才慢慢找到的。能近距离的靠着他,能推心置腹的交谈,都是冬子向往的父子生活。
林十一看冬子咬着下嘴唇,抓着自己的衣服,眼睛一会儿看着自己的肩膀,一会儿看着自己的眼睛,很为难的样子,“算了,我就是逗逗你,看你!”
“爹~”冬子小声叫了一声。
“嗯,啊?”林十一刚想拉着他走,却听冬子叫了自己一声。
“爹啊,”冬子仰着头又叫了声,“我叫爹行吗?好像城里没人这么叫啊!”
“行啊!当然行了!”林十一高兴的搂着冬子,“我这爹总算转正了。”说完,一把抱起冬子转了个圈儿,“好儿子!”
冬子一下子俩脚腾空的飞了起来,心里还想,得回这没人,自己再小也是个170
的小伙子,被人抱起来还真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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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回到林家陵园,林氏兄妹也差不多完事了,漫山遍野的纸灰。林立峰又指挥者大家伙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火种了,这才开着车,拉着一家老小尘土飞扬的回了老宅。途中林十一和冬子在祠堂下了车。冬子跟林凤仙和小伟告了别,她们娘俩直接跟林立峰搭车回松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