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身旁的侍卫说话声惊扰了迟彻,他顺着抬起头,“何事?”
“内院之中似乎在起争执,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以免刚刚那几个外臣惊扰了圣驾,回头反倒牵累我们?”
迟彻站在门前,向内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未得圣谕,不得入内。”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
话虽如此说,但迟彻却是一整r.ì的心神不宁,他直觉长乐宫之中的确是出了事,更重要的是,此事与那人必然脱不了干系。幸而他平r.ì里便不苟言笑,倒是看不出有何异常之处。
入夜,月明星稀,白r.ì的喧嚣也好,纷乱也好,尽悉沉寂下来。一道人影从灯火阑珊处闪过,很快便消失的无影踪,再出现时,已是在皇城之外。
迟彻少时便跟在蔺策身边,最是安守本分,一丝不苟。却在认识那人之后,总是要做出这种有违宫规,甚至有违礼法之事。他从屋顶上穿梭而过,翻过高高的院墙,再次来到游府。
夜已深,游府诸人也先后进入了梦乡,唯有一间书房内透露出荧荧烛光,迟彻在窗外停住脚步,高大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他知道屋内的人想必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却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
他已经有许久没到这院里来。仔细算起来,应该是从几月之前,这院里有了女主人开始,又或者再之前,他与那人有了争执开始。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事事顺着那人,只愿他能够如愿,却没想到那人想要的,是自己哪怕倾尽x_ing命,也给不了的东西。
迟彻闭了闭眼,百般思绪涌上心头。
下一刻,他面前的窗子突然从里面打开,一道清秀俊朗的身影站前窗前,目光落在他身上,良久,才缓缓开口:“外面天寒地冻的,站在那里是做什么?我这府邸也不是皇城,可不敢用禁卫总管来护卫安危。”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由着窗子敞着,“进来吧。 ”
迟彻看了一眼他身上单薄的袍子,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跃入了房内,顺手关上身后的窗子。
游礼已经回到书案前坐了下来,抬眼发现迟彻仍站在窗边一脸的局促,微微挑眉:“这里只有我自己,她平r.ì里也从不会到这儿来,所以你不用那副神情。”
迟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一时之间只觉得百感j_iao集。眼前的人依旧是一副少年的模样,却早就不是初识之时那般单纯烂漫。迟彻偶尔会忍不住想,游礼究竟是从何时变成今r.ì这副样子的,还是从一开始,自己就不了解他。
迟彻在看游礼,游礼也回视他。良久,他端起书案上的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才缓缓道:“那一r.ì话不是都说完了,迟侍卫说,不愿与我这种人为伍,那这深更半夜为何又到我府上来。”
迟彻捏紧了手指,咬了咬下唇:“长乐宫中的变故是你所为?”
游礼眯了眯眼,轻轻笑起来:“哦?长乐宫中起了什么变故?”
迟彻的表情一滞,最终摇了摇头:“你不用试图从我这里探听什么,正是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我才会想到来问你。我虽r.ìr.ì守在宫门外,但宫中到底是什么情况,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游礼偏了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迟彻,最终又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人究竟有什么好,为何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站在他那边。”
“我谁那边都不站。只是我为人臣子,便要忠君爱国,安守本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熟读诗书,应该比我清楚这个道理。”迟彻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明白,你明明,明明自出生起就享受着这世上大多数人这辈子见都见不到的富贵荣华,为什么还会……”
“那一r.ì我就与你说的十分清楚,”游礼笑了一下,“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庸庸碌碌的活着,他们眼里,吃饱穿暖已是头等大事。他们见不到更高的荣华富贵,所以也不会有更多的奢望。而我,因为有过,见过,才知道这世上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只有坐到最高的那个位置,才能为所欲为。”
“所以,你到底对圣上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游礼漫不经心道,“只不过感谢圣上前几r.ì的赏赐,送了点糕点进宫。不过,想在长乐宫安c-h-ā人手实在是难得很,毕竟,迟侍卫不愿意帮我——所以我现在也不清楚,那糕点到底入没入他的口,只好找几个人帮我打探一番……”他说着话,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两下,“不过也是不顶用的废物,什么都没打听到,反而被骇的够呛。”说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迟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游礼:“我知道我没办法说服你,你谋划许久,自然不会因我改变观念。只是,西南战事终有结束的一r.ì,游将军早晚会有归来之时,到时候,你打算如何向他j_iao代?”迟彻发出一声轻叹,“他与圣上的情分你又不是不知,你却依然要谋取圣上的皇位,甚至毒害圣上,届时,你打算如何面对游将军?你口口声声仰慕他,尊敬他,可是所作所为,却是将他置于何种境地?”
“我叔父自有旷世之才,却因为那个人而糊涂了这么多年,等我除掉那人,叔父自会醒悟。”游礼轻笑,“那人送去西南的密信已经被我派人拦下,西南的战事虽然已到尾声,但等叔父回到都城,也总要月余,到那时候,都城的一切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叔父能看到的,只会是我想给他看到的。只要那人不在了,我总有办法说服叔父,让这天下,变成我游家的。”
说到这里,游礼突然看了迟彻一眼:“还是说,迟侍卫忠君报国,所以打算在我叔父归来之时,将真相告知于他,让我们叔侄反目?”
迟彻喉头哽住,他握紧了拳,回望游礼,半晌,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会那么做的。”
他没有办法背弃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与游礼站在同一阵营,帮他做那些违背礼法之事,同样的,他也没有办法完全的站在游礼的对立面,置游礼于万劫不复之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