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云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这是陛下?”
“不然呢?”游彦蘸了蘸笔,又在纸上补了几笔,“许久没提笔,难免生疏,连他的半分气度都展现不出。”游彦盯着画上的人又看了一会,“这种东西大概是送不出手了。”
“哦,我记起来了,”瑞云突然一拍手,“入了冬,咱们陛下的寿辰又要到了,公子您今年是想作幅画送给陛下?”他说着也低头看了看画,“我瞧着这画很好,再说,只要是公子您送的,哪怕是一张白纸,陛下都会喜欢的紧吧?”
游彦瞪了他一眼:“越是如此,我才越要将最好的东西给他。”说完,他放下笔,将书案上的画整张拿起,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最终摇了摇头,“这张收了吧,我再画一张。”
瑞云将画接了过来,又仔细看了看,还是不太明白这画究竟哪里不好,但自家公子的脾气秉x_ing他清楚的很,尤其是送给当今圣上的东西,更是要费尽心思才能满意。因此,立刻利落地卷起画,又重新铺了张新纸,之后站在一旁替游彦研墨。
游彦提着笔蹙起眉头看着眼前的纸,似乎在思索如何落笔,良久,他终于蘸了蘸墨,转过头看了一眼瑞云:“你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瑞云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去办的事儿:“陛下派迟侍卫送茶饼给您,我放在外间了。然后,这还有一封给您的拜帖。”瑞云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封拜帖,递到游彦手里。
“那茶饼给我爹送一份,其他的收好不要再让殊文看见。”游彦说着话,接过拜帖,一面拆一面道,“现在朝中不是都在忙着李埠案,什么人会想着给我送拜帖?”
话落,他拆开帖子看了一眼,微微挑了挑眉,朝着瑞云道:“吩咐人准备酒菜,下午的时候林公子会过来。”
“林公子?”瑞云茫然道,“哪个林公子?”
“自然是林觉,”游彦将拜帖放在一旁,“想来是入了冬,他也无处消遣,才想着到我这来,打发一下时r.ì,正好无也无事可做,有人一起把酒言欢,也算有趣。”
说着,他又提起笔,重新蘸了墨:“刚好让林觉帮我瞧瞧,我这画究竟是少了些什么。”
“好的公子,我这就命人去准备。”瑞云刚要转身,又忍不住道,“公子,既然您在府里也无事可做,怎么不进宫去……陛下他说不定很想见您。”
“现在满朝上下都在因为李埠案而烦忧,此案调查容易,最后如此处置却是问题。若是我此时进宫,难免会提及此事,我跟他之间虽然没有那么多顾忌,但他身为人君,肯定不喜欢被他人左右,他继位已经四年,在这种事上自会有决断,我又何必为了这种事,给我二人增添困扰。”游彦说着话,顺手端起桌角的茶盏喝了一口,“我每r.ì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心还来不及,还不如趁着这几r.ì在府里好好地把这幅画画完。”
瑞云皱了皱眉,他明白游彦话中之意,归根结底,游彦还是不想太过参与朝政,从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导致二人之间途生矛盾。这些年来,游彦好像一直在把握着这种分寸,在蔺策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却又不过多干涉。
人都说帝王无情,涉及到权势利益再真挚的感情都难免受到影响,这个道理游彦自然也清楚,大概从蔺策登基的那一r.ì起,他就一直在做准备,那些权势诱惑对他来说本就不值一提,若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东西影响了他与蔺策之间的情谊,对他来说简直算得上是耻辱。
见瑞云还在发愣,游彦挥了挥手:“去忙你的吧,别在这儿打扰我作画。”
瑞云挠了挠头,他有时候总觉得自家公子放着天下的女子不娶,非要跟当今圣上在一起这种事实在是让人担忧,但回过头再看向自家公子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忧的。
游彦这人少年时不比常人,他拥有太多旁人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也从而知道究竟什么最为珍贵,从当年他对那个小韩王一见倾心开始,就明白了自己此生所求。
像游彦这样通透的人,一辈子就要那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失去?
自己还是少杞人忧天的好。瑞云回过神,朝着游彦点了点头:“知道了公子,您有什么事儿记得叫我。”
在涉及蔺策的事儿上游彦总是十分认真,因为心血来潮想送蔺策一幅画当做生辰礼物,便一大早地起来站在书案前不停不休地画了大半天。没人清楚游彦究竟想画一副什么样的画送给蔺策,最起码在瑞云眼里,那些被游彦嫌弃的画都已经算得上是上品。
或许在自家公子眼里,当今圣上的容貌是没办法用画笔描绘出来的。
瑞云再次进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游彦一直在作画,连午膳都没用,书案旁散落了一些半成品,不知哪里惹得游彦不满意,被随手丢到一旁。瑞云任劳任怨地将这些纸张收拾起来,小心地收好,装到木箱里。
哪怕是被游彦嫌弃的废画,画上毕竟是当今圣上,这些画纸可不能随意处置。
游彦又放下了笔,看起来刚完成的这幅画他也不怎么满意,他挑了挑眉,将画纸递给瑞云,喝了口茶s-hi润了干渴的喉咙:“什么时候了?”
“公子,快到未时了,林公子应该马上就到了,您是不是收拾一下?”瑞云打量着游彦身上胡乱披着的衣袍,还有披散的头发,“总不好这副样子去见客?”
游彦打了个呵欠,在铜镜前坐下,让瑞云替自己束发:“酒菜都准备好了?”
“都备好了,一会林公子到了就送过来。”瑞云道,“公子您从晨起就没吃什么东西,我刚从厨房拿了点糕点过来,您要不要先尝尝。”
“好啊,”游彦晃了晃头,突然道,“刚刚那些画你都收好了吧?那画上有怀骋的像,不得随意销毁。”
“公子您放心吧,我都收到了箱子里。”
“嗯。”游彦又嘱咐道,“也不能让怀骋瞧见。”他顺手拿了一块糕点塞到口中,含糊不清道,“我们二人相识这么多年,我居然还画不出他一分的神韵,不知道最后会拿一幅什么东西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