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几日都不曾像现在这样一人摆弄,手生得很,只能一边看着身边的其他士兵搭建,一边慢慢学着。幸好后来旁边的人也过来帮着他一起,他才在日落之前弄好了一切。
随意吃了点干粮,晏承想着裴时嘉已经多日未见他父亲,此刻定然还在叙旧,他在军营中没有非常熟识的人,基本不怎么与士兵们谈说,吃完了就躺进帐篷里准备歇息了。
晏承回想起来这几日的种种,还是忍不住后怕。纵然坐拥系统,在瞬息万变的战场,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命丧于兵刃之下。
他枕着手臂,刚翻转个身,就听见有人撩起了帘帐。
晏承定睛一看,来人的身影遮挡住了身后的月光,随之涌进他的口鼻的是一股浓香的r_ou_味儿。
“还好你没睡,来,给你。”裴时嘉走进来,晏承刚好坐起身,就见他递过来一只j-i腿。晏承心底里其实觉得裴时嘉这样太像哄骗小孩儿了。
嘟囔着什么的晏承接过来,道谢后咬一口,三两下就吃完了。
大抵是与他父亲谈过了些什么,裴时嘉不像战役结束初时那么凝重了。
“你想加入我的军队吗?”裴时嘉等着他吃完才问道。晏承在战场上表现得很镇静,不怯战,还多次辅助掩护他,裴时嘉想给他一个“名分”。
“嗯唔,我乐意的。”晏承巴不得天天跟紧了他,最好以后也能陪着他一起上战场。
“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左右手了。”裴时嘉心情颇好地说完,也准备睡下了。
第二日,一行人又花了大半天才回到军营。
战俘都被关押在一处,由于人太多了还得管他们吃饭,裴时嘉干脆下令让士兵看守着他们,让那些能下地干活的、清洗衣裳的古羌人出来帮忙做事,好歹缓解一下人口的重担。
这些人不会一直待在军营之中的,过不了多少日,古羌人那边就会派来使者进行谈判。
不过在古羌人的使者抵达之前,他们却是先迎来了乌苏那边的贵客。
第16章 吾骄
因为裴时嘉与裴朗将军在细说军事,晏承不方便跟着,就一人出来走在营地中,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哪知道人人都清楚他已经是裴小将军的左右手似的,愣是没个人喊他帮忙干活儿。
此时临近未时,收cao回到军营的士兵都在营地空地上自行烧火做饭,平日里不用出兵打仗,他们都是自己负责自己的午饭和晚饭。只有清早那一顿是火头军早早准备好的。
大伙儿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伴,一起用一个锅煮饭,这样既能省下不少柴禾,又能轮流做饭、互相帮忙。平日里的片刻悠闲也是非常珍贵的。
晏承看得也饿了,心想着自己也该去动手准备吃食。他刚转过身,看着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着一身厚重的暗银红纹的铠甲皮革,他剑眉星目,脸庞古铜冷峻。晏承还是记得他的,郭家郭枫。郭枫已经二十有一了,领军打仗也丝毫不含糊,在军营之中是校尉一职了。因为他不善言语,时常冷着脸孔,反而不如裴时嘉,年纪轻轻便当得小将军。
“郭校尉。”晏承对他点头行礼,郭枫望着他无甚表情地点了点头,忽然停住脚步,竟开口问道:“你是跟着裴小将军去了围剿偷袭的?”他的声音也浑厚带冷。
晏承点头应“是”。
“那可有见到裴都尉?”他问道。
裴都尉,那就是裴时嘉大哥裴时新了。郭家和裴家一直都戍守在这片土地,两家父辈儿孙的感情都很好,那是交托对方与后背、共同浴血沙场的生死交情。不过这一次领援兵而来的好像只有裴朗将军,郭真意和裴时新都还在沙地外驻守着。见晏承摇头,郭枫才转身要走。
约莫是事情繁多,裴时嘉一直没得空见他。晏承一人跑去了cao练场地跟着练习,他收起心思、心无杂念地认真cao练了一个下午,等他连连喘着气,大汗淋漓得浑身都黏腻了,站在场外边上休息时,他才发现裴时嘉也过来训练了。
“晏承!”裴时嘉是训练完了过来巡视一圈,只不过看一眼就揪住了场上的晏承,只因为他白皙得太过了,和他的那些身经百战黝黑的士兵根本不是一类。
“裴……小将军。”晏承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
裴时嘉一笑,一口白牙晃得人眼热。他自己也浑身汗淋淋,毫不在意地一把揽过晏承的肩膀,凑近了低声对他说:“外面才喊‘小将军’,我们俩的时候喊我裴时嘉。”他们俩年纪相仿,裴时嘉又觉得晏承特别好,对他自然就亲近了些。
晏承只觉得他温热的呼吸全都吐在自己脖颈上,濡s-hi了他的侧脸和脖子,又被他揽着,只呆呆地点头。
日头一落山,军营里立即就冷了起来。白日的烈阳烤炙的土地干硬,被边疆的冷风一吹就带起尘土砂石,呼啸声由远至近。
这会儿在外面走动,脸上都能迎着扑面而来的沙尘,磨砺得人脸生疼。晏承寻思着回石窟时,耳尖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往日营地都是寂静的,他不由得停下来看过去。
循着喧闹声他走向那处,就见得策马的哨兵匆匆向将军议事的营地奔去。这么晚了,又出了什么事儿吗?
晏承忧心着,站在那处等,就见不一会儿帐营中的哨兵出来,又往回奔,没过多久,裴时嘉和裴朗等人从帐营中走出来,而外面,也浩浩荡荡进来一群人。
黑暗中,依靠着每个帐篷前c-h-a着的火把,晏承依稀看到,是一群穿着兽皮、带着骨饰的人,他们手中牵着各自的骏马,悄无声息地行走,中央护着的是一辆马车。看他们的着装打扮,也是塞外的游牧民族,只是晏承不知他们是乌苏还是柔比。
来者在营地中央堪堪停下,裴朗与裴时嘉、郭枫一行人也都站着了。
马车帘帐被轻轻掀开,里面的主人走了出来。他穿了一身溜黑顺滑的皮Cao大衣,裹得紧紧地,即便是衣物将他裹得厚厚,还是能看出他身形的削瘦。他还戴了黑绒绒的毡帽,露出来的五官精致,但脸色苍白,唇色淡淡,看起来是个体弱多病的。
他手中还抱着个黑金手炉,走出来朝裴朗等人说道:“久闻裴将军威名,今日一见吾骄心生敬仰。深夜前来,叨扰了。”他的大齐语说得很好,全然听不出口音。
“吾骄小王子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还请先到帐内歇歇。”裴朗大将军这话一出,让周遭的士兵和偷看着的晏承都是小小吃了一惊。先前听着还没反应过来,“吾骄小王子”是乌苏族的小王子,他亲自到了大齐军营,是要来求结盟吗?
晏承看着他们一行人渐渐走远,进了军营,心里想着上辈子的记忆。
第17章 暖床
大齐地大物博,有最好的山河、肥沃的土地、富饶的子民,多年来,一直有小国前来依附朝贡。有些不甘愿屈服的民族选择进攻大齐,掠夺所在地的一切,等大齐出兵,能胜则近,见劣势则退。驻守在边疆的战士永无安宁之日,都是打一仗小歇一阵,这么多年下来也都是打打停停。
所以上辈子的裴时嘉一直在军营驻扎,鲜少能回来与他团聚。这是晏承一直以来的心结,他与裴时嘉在一起本就让朝中几派人胡思乱想、虎视眈眈,生怕揪不出什么差错,更不可能放着他跑到军营了。那些时日,直接地说便是他被软禁在皇都了。
想到这里,晏承后知后觉地庆幸,这一次世上没有他的痕迹,他也不是前丞相的外孙,再没有人会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乌苏的来客抵达他们军营不久,晏承在原地看了一阵,心想着他们也没有这么快结束,便打算先回石窟。如果吾骄等人是前来请求结盟,裴将军定会让手下的心腹快马加鞭回皇都,将此事秘密上报给皇帝。这段时间吾骄等人还是要在军营里等着,等到圣旨传下来,才有可能由着军营里的人护送着进入大齐内腹,进入皇都,毕竟他们这次来的人也少,如果消息走漏了出去,谁说得准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
晏承不由得感叹,约莫是与游牧民族打得烦了,皇帝从来都没准许他们直接入皇都,不像东边海上那些小国,随时都能进入大齐。
军营里的生活是远远不如皇都的,破晓时起身晨练、劳作,日落而歇,守夜的哨兵、士兵轮流站岗,日子也就这样日复一日过去。
晏承裹紧了衣裳打着冷颤回到石窟,这儿安静得很,更显得冷清。他把门合上,看着床上整齐方正的薄被和毛毯,走到柜格前,依次打开四五个柜门,才找到了厚重的棉被。
入了秋西北的夜晚很冷,他们军营里晚上不像富贵人家里烧暖炕、烧地龙,只能以被褥取暖,但还是时常有士兵会在三更半夜冻醒。
放久了的棉被像铁一样生冷发硬,晏承抱着被子一边走向床边一边想,今晚就将就着用了,明日得搬到外面晒晒日光。裴时嘉平日里训练、打仗,很少会注意到这些事。
重重抖开了棉被,在床上铺开,晏承才收拾好自己,上了床榻钻进薄被、棉被、毛毯三层厚重的被子底下。
“滋!”还没捂热的被窝冷得晏承一激灵,他不得不蜷着身子轻轻地颤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窝里终于暖和起来,晏承也能舒展开身子。
他心思一动,慢慢挪动着身子,躺在了外面裴时嘉的位置上。也不知道他以前,每个寒冷的夜晚怎么入睡啊。晏承吸了吸鼻子,又心疼又懊恼——上一世自己还是软弱了些。
沉浸在自己的内心里的晏承等到裴时嘉轻轻掀开床帐才惊觉,他已经回来了。
来不及滚回自己位置的晏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行。
特地放轻了脚步声的裴时嘉见此,轻声喊了他名字:“晏承?”
晏承才不想装睡,当即应了他:“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