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晏承,他一路看下来,这铺子里都没有护膝、软甲,裴时嘉他们上战场,膝盖和前胸都极其容易受伤,偏偏还没有特定的东西来护着。大冬天的,更是冷得刺骨。
晏承琢磨着,既然市面上没得卖,他不如自己尝试着做一套加绒的护膝给裴时嘉。不过对于不善针线的晏承,这倒是难倒了他。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他自小被授于的知识繁多,长辈们却是绝不可能让一个男儿去学女红。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回送裴时嘉东西,晏承当天又去布庄买了上好的黑滑牛皮革、棉花还有不少的丝绸和松紧带。这些买的料子能够他做好多双护膝了,晏承是怕自己一时半会做不好,肯定是要浪费了这些料子的,不如多准备些预防着。
以前,裴时嘉身上是有不少的伤痕的,带兵打仗,难免会磕磕碰碰,轻则擦伤,重则折疡难愈或头破血流。晏承看着心痛,裴时嘉反倒是转过来安慰他:“伤疤是真正男人的象征,越多的伤痕,说明你的男人越厉害了,不许难过啊。你要为我开心。”晏承自然为他自豪,以他为荣。
但是如果可以,他也想分担裴时嘉的痛。
这考验手工技艺的缝缝补补,无他,唯手熟尔,晏承前世也想着给裴时嘉缝衣裳的破洞,针扎了好多次才能勉强缝好。再来一次也不意外。
晏承愁得只能变着法子向裴夫人、裴秀英打探着如何又快又好地缝缝补补。
一个男儿问起这样的事,自然是叫人不好意思的。晏承只说,自己的衣裳破洞了,想自己打个补丁。裴夫人便说,府中有绣娘,可以让她们缝补。
“日后回到了西北,我还是不晓得如何缝补,不如早早学会。”晏承不好意思地说,腼腆一笑的样子让裴夫人又是喜爱,心道小晏果然是个好孩子。
这护膝虽小,但真正做起来确实不易。晏承还得瞒着他们,这、这万一叫人看到他对着灯,苦恼地穿针引线,勾勾绕绕,这还得了。活了这么久,晏承他还是有小小的羞耻感的。
西北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皇帝也没有丝毫想起裴时嘉还在京城、要让他回去边塞驻守的意思。
晏承白日还是会自己练功,他已经能不靠着裴时嘉,麻利地上树、上墙,虽不说飞檐走壁,但出手干脆利落,也越来越快准狠。
今年的一场雪悄无声息地就落下了。这一日晏承还在屋内看书,忽然听得外面一阵欢快地笑声和说话声,原来是下雪了。
他收起了书,也穿上了厚衣裳,到外面看雪。
这雪纷纷扬扬,一点点轻轻飘下来,粘在脸上很快就融化了。晏承回到走廊上,倚靠在柱子上,半仰着头望着雪落了好久,才回屋内去拿起还不成样的护膝继续缝制。
裴时嘉在京城还有许多小时的玩伴,但大多已经成了家,有的还要管理家业,有的在朝为官,渐渐与他少了联络。此次回京,裴时嘉也只是浅浅地与那些友人吃一顿饭便算。现在还不在意他武将身份与他玩得好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成日游手好闲、却仗义执言,现任大司农幼子卫玉藏。一个沉闷刻板、少言寡语,现任执金吾越锋。
今日恰好越锋休沐,三人终于能聚在一起。
越锋一换岗还穿着护甲就到了约好的香满楼,卫玉藏刚好懒洋洋地带着小厮上楼,见到他,马上喜笑颜开,笑嘻嘻喊他“锋子!锋子”,惹得越锋向来无甚表情的脸黑了一圈。
裴时嘉最先到,见许久不见的好友来了,也忍不住笑,赶忙让他们进到厢房里坐着。三人有说不完的话,小厮都被遣到外边了。
“时嘉,这次回来,该不会年都不过就回那边罢?”卫玉藏关切问,他和裴时嘉玩得好,因为裴时嘉和朝廷里那些贵家子弟不一样,敢作敢当,重情重义,才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小九九。和这种人玩耍就最开心了。
“上头没下令,我就一直待着了。也好,能陪陪娘亲。”裴时嘉这一番话,卫玉藏和越锋两人一听就听出不对劲,但也不好说什么,笑着又扯开了话题。
“傅家人还真是。”卫玉藏说起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前阵子把傅侗、傅仪给接回来了。”裴时嘉知道这人,裴家东营那边收了不少朝廷塞进来的人,傅侗、傅仪就是在东营的,他们前几日也从西北回来了。这一趟回来,约摸着以后就不会再回去了——战争打起来,还跑去送死吗?
这让裴时嘉又想起,当初野利隆带着他的族人,就是从北边穿过来的。那战争之后,北边驻守的将领,也不知道几时会被朝廷血洗一轮。
卫玉藏抿一口杯里的酒,辣得直咳嗽:“咳咳!咳咳……哎,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时嘉,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心仪的女子啦?”他挤眉弄眼,明明俊美的脸蛋变得滑稽,连越锋看得都差些没忍住踢他一脚。
裴时嘉头大:“哪儿能。没有这回事的……”他无端端想起了晏承。
这一呆滞,在卫玉藏看来就是怀春想着心爱的人了,嘿嘿笑着要他老实交代。
“不是。别乱说。”裴时嘉想了想,晏承现在也是他的好弟兄,理应介绍给卫玉藏和越锋。
“我有生死之交的好弟兄了……”裴时嘉说出来,卫玉藏和越锋对视一眼,露出了好奇疑惑的神色。
听着裴时嘉说他和晏承的事,卫玉藏脸上的表情连连变换着,先是嗤鼻,然后惊讶,又是紧张,最后终于不得不承认——果然是生死之交。
三人你一眼我一语,竟是说了一个上午。用了午膳,三人一边饮茶,一边闲谈,一壶茶的时间过了,这才各自告别回家,约好了年后再聚。雪下的小,他们也没撑伞,快步就走在回家的路上。
卫玉藏和越锋回家顺道,他们走了一会,卫玉藏忽然一拍手,站定说:“裴时嘉这傻小子!他今日不离口的那个晏承,该不会是心仪他罢?”
越锋脸色有些古怪:“怎么?你这是鄙弃了?”他们身边也不是没有人有龙阳之好,只不过大多最后都与女子成亲,阖家欢乐,儿女双全。
卫玉藏大声呼冤枉:“怎么!我这是惊讶了!不为名不为利,他好端端的,干嘛舍命救时嘉呢?”这还不是爱慕吗?
第26章 游玩
晏承吃过午饭就睡了,裴时嘉今日没回来吃午饭,他大概知道可能是与友人相约了。这时候谁都不认得他,裴时嘉没有带上他一起去是自然的。
等他一觉醒来,院里的地面都铺满了雪。晏承心想着,家里的地龙这几日就该烧起来了。他到了冬天,手脚冰凉,以前有大火炉裴时嘉抱着他,不烧炕也成。现在……暂时只能是自力更生了。
现在雪停了,晏承无事可干,干脆走到院子里,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上,他穿了长靴,也不会濡s-hi鞋面,踩雪也玩得津津有味。裴时嘉从外面回来时,看到就是小孩儿似的晏承,低头踩雪。
晏承练功练得多了,警惕x_ing、注意力也强了许多,他在裴时嘉下来院子里的那一刻就发觉了。但也没转过身,等到裴时嘉走近了,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抓了起来。
晏承回过头,他被温暖宽厚的手掌捂住,没来由地心颤了一下,还没开口,就见裴时嘉长叹一口气:“晏承,你手好冷。这种天气,还是少些到外边,小心受冷着凉。不然,我回头给你找个手炉好了。”裴时嘉说着示意他跟上,原本牵着的手也放了下来。
跟在身后的晏承不禁小小失落:捂久一点就好了。
裴时嘉应该和友人喝了不少热酒,他刚刚凑近说话的时候,晏承闻见了酒味。
大概知道那几人是谁,晏承庆幸,裴时嘉至少还拥有幼时好友。即便是在这里他们幼时没有相遇,但还好赶上了。
“你就捧着手炉罢,暖和。”裴时嘉果然很快就给他找来了手炉。
“好。”晏承接过来,“晚上你还要出去吗?”
裴时嘉摇头笑:“不了,今天我和两个好友一块吃了饭,谈天说地了大半天。今日的活动已经很充实了。”说完还给晏承说起了卫玉藏和越锋,晏承眉头一挑,果然还是这俩人啊。
最近频频外出,裴时嘉担心晏承一人在家里百无聊赖,当晚便叫上他,到自己屋里喝着温酒下棋。他们俩在炕上,裴时嘉将门窗关得紧紧,还搬了两床软绵绵、暖洋洋的被子,分别盖在晏承和自己腿上,两人在身前放了方桌,旁边是烧着的酒壶,别说还真是惬意。
晏承带兵打仗不如裴时嘉,但棋盘上作战却是不会输过裴时嘉。早已经将裴时嘉的路数摸得一清二楚的晏承,转念一想,连着瞎下了三四盘,赢得裴时嘉不好意思了。
“咳咳,你还是很有潜力的。别慌乱了,好好下,沉下心来,你可以赢的。”裴时嘉一边说,心里一边想着下一局得好好算着,让着晏承赢上一局。
“嗯,我会的。”晏承想,再输下去就不好玩儿了,开始认真地下棋罢。
两人也真是费尽心思,各自揣着心思下棋。果然下一局晏承就赢了。裴时嘉松一口气。下一局、下下局……还是晏承赢了。
“承让了。”晏承努力憋笑,作了个揖,然后赶紧喝杯酒掩盖住嘴角翘起来的笑。
裴时嘉不禁暗道:晏承果然天赋过人,学什么都很快啊!真是厉害!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裴时嘉中途出去了一趟,带回一盆热水,还拿了晏承的毛巾。
“我刚刚在外面洗漱了,外头冷,你等会儿就在这里洗漱。”裴时嘉把热水盆放下,“天太冷了……你那边的炕还没烧起,不如……今晚就歇在这里?”
晏承接过毛巾,重重点头:“好!”他可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