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视线灼灼,白灵忍不住又一回头,对上了谢崇森还未收回去的紧盯的视线。
白灵鼻子有点酸。
唉, 谢大佬,你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我的梦里呢?我很需要你, 我很担心你, 难道是r.ì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幻境也太真实了, 你看我的冷漠眼神也这么真实……
他突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因为他想:万一这才是真实, 该如何?
一个并不认识谢崇森的真实,一个做了荒谬怪梦的真实。
梦里的欢声笑语,惺惺相惜;梦里的秉烛夜谈,同生共死,全是镜花水月,一厢情愿。
那个为了他嘴馋,买下全家桶投喂;为了他打游戏,训斥亲弟弟;为了他一句抱怨,将自己衣服烧给他的“谢崇森”,也许才应该是假的。
白灵突然想起看过的一本书里,讲过这样一段话: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间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和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他当时只觉得,文艺,有深度,文笔好,仅此而已。
可现在想起——
这两句话中,每一个轻描淡写的形容词,都是经历过的泪与怨融合在里面。自己说起时云淡风轻,旁人听起只当笑话,却不知是重揭伤疤,抑或脓血仍汩汩殷流。
白灵怔愣的那一瞬,万千思绪涌过,或许在谢崇森看来、旁人看来,只是与自己无关的几秒而已。
这不是梦里的谢崇森,也不是说“我需要你”,“你对我们很重要”,“多谢你的帮助”的谢崇森。
而是未经历过墓园惊魂,未经历过生死一劫,那场戏剧相遇的陌生人。
白灵喉咙酸涩的想,那他什么时候,会遭人暗算,然后误打误撞踩烂他的坟包包呢?
他想,我好卑鄙,我好恶毒,我竟然在期望谢崇森去经历这些。
他又想,可经历了也没用啊,我是活着的,我没有坟包包,会去救谢崇森的鬼,也必定不是我了。
我活着了,然后呢?
我没有获得活着的开心,我却失去了一切。
谢崇森眼见着喊住他的少年突然怔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泪流满面。
那张明明浓墨重彩,称得上艳丽的小脸,竟满是不该出现的痛苦、悲伤,以及不敢置信。
他想,难道是我的态度太过冷硬了?
他有生第一次缓和了语气。
“你找我有事?”
白灵不受控制的重重点头,他眼前满是泪水,他狼狈的试图忍住,可徒劳。
谢崇森掏出一只手帕递来。
淡青色的棉麻手帕,带着谢崇森一贯的松香。
“谢谢,”白灵语无lun次,“我,我只是把你看成了一个熟人……”
谢崇森点点头,这里是医院,病人家属、探望者,突然情绪失去控制很正常。这一层多是久在病榻,治愈无望的患者,无论是过路者、还是医护人员,都已见怪不怪了。
别人的忧伤、别人的生离死别,说到底不过是万千世事中的一颗而已。
见白灵迟迟不出声,谢崇森又说:“我还有事,告辞。”
白灵没有出声挽留。
在谢崇森看来,他也许很可笑吧……
说到底,做了那一场经历了美妙友谊、y-inyá-ng两界的怪梦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一直没敢出声的少年忍不住发问:“哥,你没事吧?怎么了突然?”
白灵勉强摇头:“抱歉,我情绪有点不对劲。”
他慢慢的走到走廊长椅上坐下,一个麻木的玩手机的中年男子默默朝旁边靠了靠,算是陌生人给予的最大的善意了。
少年抬脚要给他买热饮,白灵没有阻拦。
他哭的头疼,他不住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是现实,我和谢崇森不认识的现实,可我仍什么都不记得。
少年十分钟后回来了,带来一杯热可可,白灵喝着暖心的甜饮,忍不住开口:“你认识他吗?”
“那个男人?”少年摇头,“没见过。我还以为你认识他。”
白灵轻轻点头,没回答。
少年不认识他,看来他和少年不是道上天师一流。
二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热饮,热可可温度散去,只是甜腻的饮品罢了,白灵仍喝光了最后一口。
悲伤过去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庸人自扰,徒生烦恼。并且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白灵苦笑,也便如此吧,梦做过一遍就够了,醒了之后,该满足了。
他醒了。
他正在迈步向前走。
这甬道实在狭窄,越来越窄,窄到无法两人并排走。空气因为这拥堵似乎都凝固了,白灵一个激灵。
他长叹几口气,又深吸几口气。
天啊,天啊。
他这是要魔障了。
还好是假的,白灵捂住小心脏,他真一时无法接受,若关系那么好的好友不认识他……他该如何。
“还没到头?”李雪陵抱怨,“怎么这么长?”
“忍着,”佘晴时瞪他一眼,“你累我们也累。”
她脊柱侧弯,本就不适合长时间的行走,每走一步都比别人多出几分力气,她难道不想离开这邪门地方吗?
起初,私心一点说,佘家双胞胎在想帮助林明晚的同时,确实想进来摸点便宜,换谁不是这样呢?她们第一次来时年幼,如今自诩实力高超,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而在三个生门中循环反复之后,佘晴时意识到,情况失控了。
不是实力高不高的问题,是在这个墓中,外来者只有被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