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译不理他,扶着病床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这才靠在墙边捂住胸口喘着粗气。病房里有好几个家属听到声音探头看,男人底虚,怕别人戳他脊梁骨,只能喊得更大声:“死不了就让开!自己堵着路,还在这装残废!”
宋译惨白着脸,忍着头晕目眩和翻涌而上的恶心,冷冷瞧一眼张牙舞爪的男人。
护士长叉着腰走过来,凶巴巴地呵斥道:“撞到病人你还有理了!他要是躺到这,你等着给他做全套检查吧!要走赶紧走,别废话!”
男人立即换上一张笑脸,一声不吭地张罗着小护士推起病床走了。
护士长走过来,把宋译架起来扶回到床上,叨叨道:“不好好休息瞎跑什么?”
“……”
护士长帮他捂好被子,拿起病历没好气地说:“低压高,胃溃疡,还有轻微脑震d_àng,软组织挫伤。你车祸撞到了头,虽然没什么大碍,可年纪轻轻就能把身体搞成这样,也是够不容易的。”
护士长放下病历,瞪一眼宋译,继续说:“看着也不像是个不锻炼的啊?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喜欢一边健身一边喝酒,还饥一顿饱一顿没个正经饭,到底是嫌命长还是命短?你这大难不死,以后可得好好生活!”
宋译目送着护士长的背影,看着她出了门。目光看去,小女孩正站在门口抱着彩色的皮球冲他甜甜地微笑。下一刻,护士长肥胖的身躯直接穿过小女孩的身体拐进楼道。
小女孩继续冲着他笑,喊了句:“爸爸……”
他突然觉得头很疼,默默用被子蒙上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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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黑暗无边。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光照不到的地方,足以藏污纳垢。
“爸爸!”
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小男孩站在黑暗里,下一刻,被光晃得睁不开眼,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地面。
“爸爸,你等等我。”小男孩焦急地加快步伐,紧紧跟着男人的背影追去,一边跑,一边委屈地大喊,“爸爸!”
憋涨的感觉压在胸腔中喘不过气。
男人猛地转身,小男孩立刻开心地挥舞着双臂。
再一道亮光闪过,刺得人眼睛发涨、发涩,一滴滴冷汗从额角滑过。
深入骨髓的疼痛在胸口迸发,炸裂。
宋译瞪大双眼,缓缓低头,一把利刃正散着冷光,尖端已经没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如蔷薇般在胸前绽放,暗黑色的血液顺着刀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顺着视线向前看去,大口喘一下粗气,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顺着脖颈,在胸前s-hi成了一片。
幸好只是一场恶梦,宋译用袖子擦了下额头。
“爸爸,你帮我找爸爸!”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滴冷汗顺着脸庞滴在被子上,宋译僵硬地转过头。此时,白天见过的小女孩正抱着彩色皮球立在他的床头,浑身散发着莹莹的蓝光。
小女孩走过来,伸出小手拉住宋译。
细腻而不带有一丝温度的触感,像是带着电一般游走于全身。一阵凉风吹过,病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我们去找爸爸吧!”
小女孩牵着宋译,带着他下了床,宋译浑身僵硬,小心翼翼地穿好鞋,跟着小女孩走出病房。
深夜的医院楼道安静极了,偶有一股的冷风顺着脖颈钻进衣服。此刻,宋译浑身都在冒着汗,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小女孩在一扇门前停下,用力拉了下宋译的手。宋译抬头,门上写着六个字:重症六,吴大帅。
他犹豫一下,伸出手拧开了门把,病房的门缓缓打开。
“嘟……嘟……嘟……嘟嘟嘟……”
一走进去,他就看到一个男人躺在病床上,从嘴、脖子、到胸腔,都c-h-ā满了管。大门“砰”地一声关住,宋译回头,小女孩早就无影无踪。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嘟————”
心电图仪器的屏幕上若干个点快速连成了一条毫无起伏的绿线,赫然印在宋译的眼底。
一道鬼魅身影从身前略过,本该断了气的男人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跟着鬼魅下了床。
宋译使劲擦了擦眼睛,确定心电图的绿线平稳,仪器旁边,病床上的男人依旧像他刚进来一般,陷在一团管子里毫无生气。
他迅速转身,眼睁睁看着鬼魅用链子拉着男人,从病房的大门直直穿过。
“爸爸……”
小女孩的声音从病房角落传来,逼着宋译把这两个字掰碎了,揉烂了,再从嗓子里扣出来,喃喃道一句:“爸爸……”
还有我的爸爸宋伟忠……
他一把拉开门,跟着鬼魅在夜中极速奔跑,鬼魅沿着楼道一闪而过,他顺着楼梯一路向下狂奔,看着两人穿过大门,一起消失。
宋译用拳头“咚咚”敲着铁门,狠狠地攥着掌心,指甲嵌在r_ou_里却不觉得疼。他撇过眼睛,正好看到大门旁边的侧窗,掰开铁扣使劲拉开,两步爬上yá-ng台,从窗户一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