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无法摸清别人心思的感觉了,忍不住认真看向对方的眼睛,想确认下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但沈韵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太累了,说话间已经疲倦的合上了双眸。
周澜的目光落在他眼角的桃花痣上,伸出手想摸一摸,但最终停在了上方,似乎怕惊醒了对方。
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刻在他的心头上,那人的眼角也有一颗这样的桃花痣,一模一样。
在无数个深夜里,他曾把滚烫的吻落在那一点上。
自从活回来之后,沈韵很少能睡得这么沉,真的是太累了。
但惯常的梦境还是如约出现了。
梦里是他和徐墨然的家,一栋双层的小别墅,yá-ng台上放着秋千椅,高奚就站在那里,看向窗外,花圃里大片大片火红的蔷薇开了,热烈如火。
徐墨然走了进来,从身后抱住他,轻轻吻着他的耳垂。
高奚笑着回头,徐墨然看着他的眼睛说爱,然后把手放在他的心口问,你也爱我吗?
高奚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他说,傻瓜,我不爱你,还能爱谁?
徐墨然不满足,说,那你能把你的心给我吗?
高奚毫不犹豫,把手伸进自己的胸膛,掏出一颗还在滴着鲜血的心脏,那颗心还在跳动着,他哑着声音说,给你何妨?
徐墨然小心翼翼的把那颗心捧在了手中,低下头亲吻,双唇沾满了血,双眼却闪着狂热的光,模样有些骇人。
但高奚依然微笑着看他,徐墨然的目光贪婪地看着高奚的心脏,看的时间有点久了,高奚伸出手,笑着说,给我吧,再不还给我,我就要死了。
徐墨然把手伸出来,忽然手掌使劲一握,那颗心脏淋漓着鲜血碎在了他的手心里。
温热的鲜血溅了高奚一脸,连双眼都变得血红。
徐墨然疯狂的大笑,高奚,你死了就完全属于我了。
高奚心口痛的弯下了腰,他大喊,不要!
沈韵知道这是一个梦,即使知道是一个梦,还是心疼的难以呼吸!他大呼着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呼吸,心脏好好的在胸腔里,砰砰砰地跳的激烈,但已不是高奚那一颗。
冷汗淋漓着从额头滑下,身上的睡衣已经s-hi透了。
旁边有个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沉默地审视着他。
沈韵心头一跳,有种时空转换的感觉,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那里,在什么时间里。
但这种晕眩感很快便过去了,他轻声说:“对不起,周总。”
周澜没动,只一双眼始终看着他:“做噩梦了?”
沈韵点了点头,蜷着身子又躺了下来,慢慢合上了眼睛。
沈韵做这个梦已经很久了,有时候一晚上会重复两三次,即使每一次他都在梦中对自己说,这是一个梦,不要怕,不要怕。
但每一次还是被吓得惊慌失措,被伤的体无完肤。
曾经那么从容自信的一个人,如今却只能夜夜蜷缩着身子希望能寻求到一点安全感。
但他的心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所以这安全感注定是寻求不到的。
沈韵想,也许上辈子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作了天大的孽,所以今生要让他尝尽人间的甜后,再让他吃尽人间的苦,慢慢凌迟。
若没有先前的甜,如今的苦也许只能是习惯的苦,麻木的苦,正因为有了先前的甜,这苦才苦入了骨髓,难以忍受。
如若从没有见过太yá-ng,那么他相信自己是可以熬过这样的寒冬的,但不幸的是,在此之前,他已经见过太yá-ng……
身边人的呼吸慢慢平稳悠长,沈韵悄悄下了床,坐到了卧室yá-ng台的落地窗前,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全都转成了雪花,漫不经心的飘着。
低头点了一只烟,他深吸一口,然后轻轻叹息一声,叹息轻的如烟雾一般,还未来得及显出形状,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周澜睁开眼,看着窗台上抱膝而坐的身影,外面的雪光映进来,勾勒出一个孤独到极致的剪影,那剪影沉默地抽着烟,侧头望着窗外,如果没有抽烟的动作,或许他会以为那是一尊雕像。
周澜看了几眼,又慢慢闭上了眼睛,在进入梦境前,他想,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清晨的yá-ng光撒进窗内,犹如碎金班斑驳着岁月,昨夜的一切都仿似一场梦一般。
沈韵已经走了,周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间走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雪已经停了,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物业工作人员已经将路面清理干净,正帮着停在地面的汽车清理积雪。
一切如常,似乎沈韵从没有来过一般。
只是对方穿过的T恤被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周澜凑近了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n_ai香味。
沈韵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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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去了高奚父母所在的小区。
自醒来以后,似乎已过了多r.ì,但其实想来也不过七八r.ì而已。
除了设计给周澜看的图纸,他没有把j.īng_力浪费一点点在别的地方。
不是不想来的,只是没有勇气,近乡情更怯而已。
怕看到不敢看的,听到不敢听的。
沈韵与高奚的生活圈子完全没有j_iao集,他打听不到也不敢打听高家的任何消息。
惦念着父母,惦念着高原。
每次一想起,就立刻用忙碌来转移心思,但只能转移,却无法根除那根情思。
这一生,高奚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年轻时候早早谈了恋爱,对方还是男孩子,父母一时无法接受,曾经也激烈的抗拒过,但最终因为对儿子的爱而慢慢妥协。
生活刚刚看见曙光,老人刚到退休的年纪,正等着颐养天年的时候,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