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影在大门回过身,“这么晚了,二少你还不回去?”
“我口渴了,请我上去喝杯水吧。”
梁松影很想反问他“你车上不是有几支矿泉水?”,但忍住了,“哦,那上来吧。”
进了电梯,梁松影按了楼层,晏望霄在一旁不讲话,但目光是看着梁松影的。梁松影从不甚清晰的金属镜子里,隐约可见晏望霄的大致轮廓,知道他在看他,但没法看清那个眼神。
他知道,只要把头稍稍转一个角度,就能看清楚。但有时候,一个转头的分量是很重的。看见不该看的,代价可以很重。他一直在逃避付出那个沉重的代价。
他是梁松影。是梁家的儿子、弟弟、侄子、孙子,是娱乐圈有头有脸成就不俗的歌星,是社会有一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他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别人负责。
他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可以拒绝做某些事,比如相亲,比如某首歌,比如某部电影某个广告……比如晏望霄的感情。法律条文总是写着“禁止……”“不准……”“不许……”,为人们的行为划下规范。他的人生律条也总有一些条条框框,经年累月习惯成自然。
他活在这个圈里,晏望霄在圈外,若是走出去,就是过界。像法律惩罚违法犯罪之人,他将来要付出过界的代价。晏望霄如今有了叶扬,等于有了一个限制圈,若是越界,也要付出代价。
他们若在一起,没人会祝福,没人会高兴,除了他们自己,不,眼前高兴,未来一定有痛苦的一r.ì。
他一个人想着这些,出了电梯,往公寓走去,开门,开灯,晏望霄进来,关门。他感觉有些累,头也开始晕起来,进了卧室倒在床上,竟忘了给晏望霄倒一杯水,然后请他走。
请佛容易,送佛难。
晏望霄坐在床边轻声问他:“哪里难受?”
梁松影趴在床上,头搁在枕头上,脸侧着,可以看见他的眉毛皱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晏望霄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端着一杯从杂物柜、冰箱翻找一遍后找到的蜂蜜,和了温水。他把梁松影翻了一个身,抬起他的头,“张嘴,把这个喝了,解酒。喝了就不难受了。”
梁松影咕噜咕噜喝了一半,说:“你喝吧,喝完就走吧。”
晏望霄就把剩下的喝了,水杯放一旁,然后说:“我不走。”
梁松影闭着眼睛,没说话。
感到嘴唇贴上温热的触感,在来回厮摩,津液流了下来,润s-hi嘴唇,他明白那是什么,但他还是闭着眼,仿佛闭着眼睛,一切事情都是在做梦,可以为所欲为,什么都不用顾忌。
他感觉头颅在沉浮,很重,头变得很大,要涨满整个视觉全部触觉。几乎感觉不到躯体,变成了一个头重脚轻的大头娃娃,忽大忽小。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梦呓一般,让人感觉安心,心绪平伏。他听到一句很清晰的话。
那人说,梁松影,我爱你。
然后他挣扎着要醒过来,努力睁开眼皮,活动手脚。
眼前一片漆黑,被窝里很暖,屋子开了暖气,有人抱着自己,意味着旁边还睡着一个人……他忽然感到惊恐,迅速起身“啪”一声打亮床头灯,跳下床。他赤着双脚,不可思议地瞪着床上那个男人,这么大动静仍裹着被子睡死的晏望霄。
酒醒了大半。
他坐回床边,提起两只脚缩回被子里,低头看着晏望霄。
眼前无疑是一张男人的脸,深刻的五官,硬朗的线条,没有一分女人的温软y-in柔。里头却藏着一颗恋慕同x_ing的心,会为了爱人向家里出柜,坦然公布承认x_ing向,无惧来自各方的异样不留情目光,我行我素自娱自在。他这个傻瓜,还会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回应他的男人,冒着生命危险重回火场,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给他回应的男人,在意那一点尊严为他出头差点闹出大事,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回应他的男人,故意恶言恶语帮助他解决困难,喝醉后换着法子跟回家只为了照顾醉酒的他。
晏望霄一直在付出……
而他一直在接受了之后拒绝……
忒不要脸。
他把脸埋进双掌中,羞愧难当。
究竟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如果需要理由,难道那个人对你很好,不就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如果那个人还很优秀,那么谁能拒绝?可是如果拒绝爱,比接受爱有着更多的理由呢?
梁松影整夜失眠,看着灯光中的晏望霄,想了很多,未来的许多后果、许多种可能x_ing他都一一设想。甚至想过,也许他和晏望霄扛不住家里压力,分了……也许在一起以后x_ing格不合适,天天吵架,分了……也许晏望霄花心未改,桃花不断,分了……
抛却这些悲观展望,目前他可以和晏望霄试试。他用一辈子的感情去赌,输了便罢,往后不会再有第二个晏望霄,可以让他心动,让他感动,让他看见某种希望。
盼愿对方以同样情深,期许白头。
他想到这个美好的祝愿后,仿佛完成一桩心事,终于合眼睡去,嘴角勾着轻松的笑意。
晏望霄很早醒了,梁松影仍在睡梦中,他又打算逃之夭夭,在梁松影额头上“啵”一声偷一个香,轻手轻脚下床。谁知梁松影睡眠也浅感受到动静,很快睁开眼睛,几秒之后眼神还是迷糊的。
他坐起来,“你要走了?”
晏望霄正穿衣服呢,动作顿了一下,说:“对。要不我去给你买份早餐?”
梁松影揉揉脑袋,眼睛很困,重新倒回枕头,闷声说:“随你。我还要再睡。可是我有事跟你说,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事?”晏望霄惊讶中夹杂着一丝不安。
梁松影没说话。
“下午五六点吧。”晏望霄想了想。
梁松影还是没动静,他凑过去俯下身一看,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他又重复一遍,“下午五六点左右有空。”梁松影感觉痒,伸手挠了挠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