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影忽然觉得好笑,嘴角泛起酸楚。他站住,不再去追,无力地朝朱阿姨说:“让您白跑一趟了,工钱我会照样结算的,您先回去吧。”
“这里呢?”朱阿姨点头,她看出这两人情况不对,很想马上离开,却仍是问道。
“我会收拾。”梁松影说。
“啊,先生您的手……”
“没事没事。”
送走朱阿姨,梁松影径直上楼,晏望霄叫住他,“你的手,被玻璃扎到了?”
梁松影头也不回,“嗯”了一声。
第64章 分房
夜阑人静,房间灯光长明,门窗锁死。
窗外、楼下的黑暗,似乎随时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睡觉时间闯进来伤害他。
他睡得不安稳,梦里全是噩梦。
开始做一些似曾相识的梦,是以往经历过的场景,比如,被人用刀子抵住腹部,被人从身后箍住双手,被人用各种事物砸晕脑袋,他还梦到被人压着,他躲,他跑,他的身体异常沉重,用力逃,全速去逃,竟然比平时走路还慢。他无力,又焦急得不行,挣扎着挣扎着,就醒了。
夜间如此反复几次,睡眠质量欠佳,结果就是困,一睡睡到中午十二点。
他已经很久没去跑通告,陈醒也没给他安排,只有九月份有一期综艺节目要和李明辉晏望霄他们几人一起录制。算算时间,就是……下个礼拜三。他近来没有说话的欲望,因为话说出口,都是无j.īng_打采,一副肾亏被掏空了身体的状态。没回陈醒和其他朋友的电话,一再在微信短信里回复安好。
下午,他盘腿呆坐在床上,听音箱传出音乐。
半小时过后,唱碟停播,他叹一声,起身去换碟。
原本想听音乐寻求一点安慰,没想到变成了他发呆的背景音乐。
门上响起不太明显的敲门声。
他拿遥控把音量调低,敲门声一下一下伴随着晏望霄的嗓音清晰地传进来。他下床去开门,门外站着衣冠楚楚的晏望霄,他的胡子刮得干净清爽,目光没那么冷,也不逃避,直视着他,并且微微笑了一笑。
梁松影被那笑恍惚了一下,“什么事?”
晏望霄把语气放得轻快柔和,“外头yá-ng光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梁松影盯着他看了半晌,说:“好,等我一下,换件衣服。”
晏望霄跟着走进去,坐在床边看他换衣服。
梁松影裸着削瘦的上身,上面是病态的苍白,瘦骨嶙峋。他转身对着晏望霄,看着他的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见晏望霄表情如旧,目不转睛,梁松影忽然猜不透此时晏望霄在想什么。
但他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他走过去,把手伸到晏望霄的脸上。
晏望霄瞳孔猛地一缩,没有躲,只是眼帘垂下,不再去看梁松影。
梁松影玩笑般用手抚摸他的脸庞,直到他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两只手在大腿手紧握得骨头发白,才觉索然无味,心里像被针刺痛了一下。
“走吧。”
经过客厅,梁松影瞥过茶几,发现桌面上地面上的酒瓶玻璃碎片都被清理干净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大门。
外面确实yá-ng光很好,秋高气爽,艳yá-ng高照却并不让人感到炎热,光落在身上暖洋洋一片。
他们沿着下坡路并肩走着,肩不挨着肩,保持半个手臂的距离。
晏望霄沉默不说话,注视着空气中的yá-ng光、灰尘。
“你嫌我脏,是吗?”梁松影忽然问。
晏望霄眼神一凝,停下脚步。
梁松影回身,看见晏望霄手在两边握成拳,头微微低着,眼睛盯着地面。他没有错认他眼神中浮现出的痛楚,渐渐泛起,在眼角折出一条纹路。晏望霄心里很难受,梁松影认识到这点,心防猛然塌下,暴露而出的痛苦与晏望霄产生了共振。
“望霄,你还爱我吗?”梁松影犹豫不定地问。
晏望霄抬起头,说:“我不知道。我舍不得你,还想着你,你要赶我走我不可抑制地感到难过,我知道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分开,但是……”他顿了一下,把头微微仰起去看天空,深吸一口气,几乎咬牙切齿,“但是我没法忘记那一幕,在那个房间,你的样子。”
你不能忘掉,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吗?梁松影很想这样问他。受害人已经想方设法要从那件事中走出来,竭力淡忘,开始新生活,为什么你一个局外人偏要念念不忘,无时无刻不用眼神动作提醒他曾受过什么对待,身体被什么人碰过有多脏?
天底下竟真有这种怪事。
好像他这个受害人一点也不介意那件事,心里想起也不会产生任何情绪波动似的。
但他知道晏望霄已经足够坦诚。
起码,他还知找来这里。
梁松影知道自己在为晏望霄找借口,但他心里很累,想找个人靠靠,他想不到别人,除了晏望霄。
虽然失望过,但晏望霄有他的毛病,并不是不关心他,不爱他了,不然,那眼睛里的痛苦算怎么回事呢?梁松影这么一想,强逼自己开朗一点,出口就觉得自己可笑极了:“yá-ng光可以消毒,你是这样想吗?”
“嗯。”晏望霄犹豫了一下,才担忧地看着他说。
梁松影一敛眉。
晏望霄就走过去,低头看着他缠了绑带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手,五指穿进去完好的另一只,虚虚握住,扣牢。他注视着梁松影的脸,深深地看着他,“松影,我们再试试吧,总有办法的,会忘记的。”
他不顾天气热,把他的手和梁松影的手握着放进口袋里揣好,“你不要再赶我走了,我以后还对你好,你别生气好吗?”
梁松影回望着他,点头,“嗯。”他反握他的手指,传达过去一分力量,看着近在咫尺无法去拥抱的男人,神色抑郁地说:“我们慢慢来,我等你,再次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