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影按住他的手,“回家看看吧,让我见见伯父也好。”
晏望霄脸色一变,“他有什么好见,百度搜一下他名字,图片出来随你看个够。”
梁松影无奈,小声说:“我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晏望霄微皱起眉,沉默起来。
“好吧,两个人脾气都这么倔,让人没办法。”晏阿姨叹气,“立霄,你平时多劝劝他。”
“我劝他还少?他谁的话也不听。”晏立霄陪她离开,在门口时顿了一下,回头手指虚点晏望霄说:“自私鬼。”
“什么?”晏阿姨问。
“没说什么,我让你小心别撞到门框。”晏立霄说。
“我眼神好使,还能撞到,瞎说。望霄,阿姨走了。”
“是我瞎,我过分关心妈妈了。”
两个人说着话,说话声与脚步声渐渐远去。
梁松影听着两母子的对话,转头看见晏望霄垂眸一脸落寞。
梁松影重新坐下,正想着说什么话安慰他。
“我一开始以为晏立霄是我弟弟。”晏望霄忽然说道,“后来爸爸娶了阿姨,让我叫他哥哥,他比我大两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暗示?我很讨厌那个人,他的什么东西我都不要。”
相比晏望霄爱憎分明的心情,梁松影一个局外人心态比较平和,“他对不起你妈妈,可是未必有对不起你,就像很多父母吵架吵得天昏地暗,对孩子却都是喜欢爱护的。”
“不要帮他说话。”
“好,反正你自己想,大人之间的关系,大人和小孩的关系,要分清楚。好了,我不说。”
晏望霄从病床起来,去了洗手间,回来时看见梁松影在窗边把窗拉合,锁上。“好闷,不要关,风进来也不冷。”他说。
“我有事跟你说。”梁松影没听他的,又去把门反锁。
晏望霄看他架势,摸了一把脸,“你打我一拳,打得我好疼啊,嘶~”
梁松影伸手摸了摸,脸带关切和歉意,“对不起。”他的表情不太像审问责备,却隐隐有几分温柔忧郁的笑意,“好好养伤,过两天就不疼了。”
“嗯。叶扬呢?”晏望霄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没发生什么事吧?”他这才想起重要事情,找手机上网查新闻。他低着头,梁松影便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微长的刘海垂在颊边。“幸好,就只有关于我的新闻比较夸大其词。”晏望霄抬头,笑得狡黠。梁松影迷惑了一下,随即也淡淡地笑起来,“够吓人了,你的粉丝在微博上疯了一样。”
说完,他的笑淡去,染上一抹郁色。“你为什么……”他声音放得很轻,“想轻生?”
晏望霄身体一震,“我只是吓唬叶扬,做戏的,没有真的想跳下去。”他一本正经严肃地解释:“我没想到周贝会把你叫来,让你看见那一幕。我真的,只是吓唬叶扬,当时毫无办法,他逼我……我发誓,我没有轻生念头,从来没有。”
梁松影目光困惑,回想起天台那逼真得让人心悸的一幕,问:“真的演戏?”
“对。你知道,我演技好,在叶扬面前表演可以说毫无破绽,他现在一定相信了我宁死也不会让他如愿,接下来看他会不会提出新的条件,事情很快可以解决了。”
梁松影说:“那你现在呢,是演戏吗?”
晏望霄愕然,“没有。”
梁松影半信半疑,“你真的没事吗?医生说你身体状态不太好,演戏能把自己演晕的吗?”
晏望霄望着他,“因为担心你的事,吃不好,睡不好。”
梁松影发出一声叹息的笑,有感动,也有无奈。
他望向窗外,这里是五楼,从这里跳下去大概也能一了百了。他现在不敢说什么话刺激晏望霄,录像的事,晏望霄的真假难辨,令他感到疲惫。
他坐了一会儿,回家拿衣物给晏望霄,宋礼进来守着晏望霄,陪他玩游戏。
“宋礼,麻烦你守着他,别离开。”梁松影叮嘱说。
“放心,有我在,没事的。”宋礼笑道。
梁松影回头看一眼窗户和晏望霄,把病房的门关上。他往病房外一步一步走远,忽然感到恐惧,忍不住想回头,走回晏望霄身边。直到走不动,他在走廊停下脚步。从五楼走廊尽头的窗边往下看,下面是一个偏僻的小花园,冷硬的水泥地面。外面的天灰蒙蒙,夜幕即将降落,北风灌进来。但他心里有一团火暖着心扉,大衣裹紧寒冷的身躯,一口一口吸着烟,作怪的风把烟丝吹得四处乱蹿。
他低头看着楼下。五层楼的高度,从来不令他惧怕,现在如同洪水猛兽,稍不留神,晏望霄就会被吞噬。不管真跳假跳,心底埋下恐惧的种子,晏望霄说什么发誓的话都无法将那颗种子拔除。害怕晏望霄有一天躺在地上,满身血红,眼睛再也不肯睁开。
他以前把爱情想得很美,就算每r.ì谈着柴米油盐也有恬淡的快乐,细水长流每天过得充实,从来没想过,可以严峻到关乎生死。也可以在爱的同时,本能厌恶着。
北风凄厉,脸庞泛起疼痛感。
他把窗户掩上,只留一条小缝,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决然离开。
其实叶扬将来提什么新条件,总归是从晏望霄身上索取,而他不过是充当了把柄。他回家坐在电脑前忍着强烈的恶心,把光碟里的内容截图几张,模糊了分辨率,添加马赛克,整理成一个压缩文件夹。趁着夜色,出门在路边摊买了一张电话卡和手机,躲到一旁用流量把文件夹发到两家以八卦出名报社邮箱。
窗门紧闭,他靠在背椅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夜街,人流穿梭,眼泪无声掉下。他哭了一会儿,把眼泪擦了,在寂静的车厢里开回去,给晏望霄收拾了两套衣服和睡衣,匆匆赶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