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下看，他努力睁开眼睛希望能在下面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假装自己看见了赵凛。他用力把自己手上缠着的绷带扯了下来，往下面丢了下去。
罗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眼泪和着血液一齐流了下来，他用前所未有的勇气朝下面喊了三个字，“对不起！”
喊完他立马缩了回去，他靠在鲸牢的墙壁上小声地笑着。这样，他也少了点遗憾了。
鲸牢崩塌发出的轰隆声越来越近，罗恒伸手往那边抓了抓。突然在一片模糊的景象之中，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朝他走了过来。
“带我走吧，算我还清你的了。”罗恒淡淡地笑着，眼睛一点点的闭上。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虽然很舍不得。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硕大的鲸牢彻底在空中爆炸，炸裂的碎片在波及在幸骓的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形。梼杌的异境消失了，连带着还在鲸牢里的罗恒。
大概是情况太过惨烈，在场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看着空中的某一处，没有一个人出声打破这充满死亡气息的静谧。
“走吧。”最先开口的是赵凛，他表情淡漠，神似赵赢的那双眼完全不复当初的阳光清澈，甚至要比赵赢更加深沉。
微风拂过，一条沾满血迹的绷带从鲸牢消失的地方飘了下来，落在赵凛的面前。
赵凛眼睛慢慢睁大，他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他半跪在Cao地上，小心翼翼地把绷带捡了起来。情绪的变化也就在几秒钟之间，他把绷带缠在自己手上，再站起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们走吧，赵赢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我们找个地方再想想其他办法。”赵凛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幸骓抱着赵赢上了车后座，薛展搂着混沌坐上了副驾驶。
回程的路比来时显得更加漫长，赵赢自从在鲸牢里昏迷过去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过。幸骓为了给赵赢吊着一口气，只能用自己的血养着剩下的那个咒。他的办法虽然损自己，但确实也算有那么一点用。
赵赢的身体经不起长途的颠簸，他们只能找了个隐蔽的山林搭好帐篷让赵赢好好休息。
赵赢的身体在咒文的蚕食之下，已经瘦了一大圈。一路上他除了偶尔吐点血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动静，现在没了颠簸，躺在地上的赵赢脸上渐渐的有了一点红晕。
如果是平常，小白眼狼脸上多点红，幸骓可能会看他顺眼点。可现在这个紧要关头，赵赢这个细微的变化可以称作回光返照。
幸骓用s-hi毛巾帮赵赢擦干净脸，顺便还仔细给赵赢擦了一个身。赵赢腹部腐烂的地方被幸骓用灵力硬生生地控制住了，现在留下的也就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印。幸骓盯着赵赢腹部的印记心里很是感慨，他活了二十多个年头，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莫名其妙地栽坑里的一天。
他把赵赢半抱了起来，让赵赢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醒醒，赵赢。”他轻轻地在赵赢泛红的脸颊上拍了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必赵赢也该醒过来了。
第一下他没有叫醒赵赢，于是他低了低头把嘴唇靠近赵赢的耳朵一声一声地叫着。直到赵赢眉头渐渐皱起，他才停了下来。
赵赢的眼皮动了动，和他预期中的一样，长睫毛慢慢往上移，幸骓在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久睡后的迷茫不过持续了几秒钟，几秒钟过后赵赢情绪变得激动。他先是咳出几滴血，在幸骓用纸巾给他擦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在了幸骓的手掌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兽丹给他。”赵赢带着浓浓地鼻音的声音，因为嘴里叼着幸骓的手掌听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幸骓沉默地看着赵赢，好半晌他才开口说：“如果不给他，你就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赵赢浑身都疼，疼的他根本就听不见幸骓在说些什么。他无意义地重复着那三个字，牙齿撕咬着幸骓的手掌。
幸骓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索x_ing就让赵赢咬。可渐渐地，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他的手掌上。冰凉，却在他看清楚的一瞬间变得炙热。
赵赢的眼眶里含着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而藏在泪水之后的，却是无尽的绝望。
幸骓的动作在触及赵赢眼神的瞬间停滞了。
“放心，你死不了。”幸骓用力把赵赢抱紧，他靠在赵赢耳边低声轻语着。
他这话刚说出口，赵赢身体顿了顿安静了下来。幸骓松开手低头一看，果真赵赢的眼睛已经开始慢慢地闭上。
他搂紧赵赢，嘴唇轻轻地在赵赢额头上碰了碰。
“快睡吧，醒过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88章 第 88 章
赵赢在幸骓的小声安抚之下渐渐地睡了过去。和他第一次经历死亡时不一样，这次他就跟受到蛊惑一般，非但没有觉得不甘，反而沉醉在这种别样的气氛中。
也许人死之前都能看到自己以前怀念的种种，他闭上眼睛不久后，他居然看到了千年前在秦时的自己。而他一直记挂着的兄长，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王兄。”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这么多年，他极少能在梦里看见自己的兄长，即便是有梦见，也只是远远的一个人影。像现在这样，这么近距离的还是第一次。
兄长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正如他平时那样，梦里的兄长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赵赢往前走了靠了一步，有些激动地开口说：“王兄，我已经拿到四颗凶兽丹，不用多久你就可以真正拥有不老不死之身了。到时候……到时候，我们还能再拿回……”
“阿嬴，兽丹已经没了，你难道忘记了吗？”兄长摇头，他脸上的表情无奈中藏着一丝宠溺。他伸手摸了摸已经呆滞的赵赢，“放弃吧，天定的事逆天而行必有报应，这个道理你和我不是应该都很清楚么。你现在，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兄长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缓慢平静地在他耳边响起，赵赢有点迷茫。放弃吗？几千年的执念，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可是……
兽丹没了，他就算不愿意放弃，也无能为力了。
等他理清自己的思路后，再一看兄长没了，周围的场景摇身一变，成了那个他最厌恶的大殿。大殿里的石棺上放着四个青铜酒樽，里面装着小半杯四凶兽的兽血，也是触发血契的契机。
赵赢站在大殿门口愣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就是被门外的脚步声吵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不讨人喜的刁民。
那刁民……现在还活着么？他死了，那刁民会不会也跟着一起死了？
血契……真的会同时带走两个人的命么？
赵赢愣愣地盯着大殿中央的石棺，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光洁的掌心让他顿时不安了起来。血契呢？难道死掉之后，血契会一起跟着消失吗？
赵赢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后，他才终于相信，他和幸骓之间的血契已经没了。他现在和那刁民之间再无联系，这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他却笑不出来。
他放下手，视线再次定格在那副石棺之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石棺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有种想靠近的冲动。他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x_ing格，活着的时候还有顾虑，现在死了，他没了顾虑该更加胆大了。
赵赢迈着步子走到石棺面前，一如当初幸骓那般，他直截了当地掀开了石棺棺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力气好像变小了些，掀棺盖的时候他第一次差点没有掀动。四杯青铜酒樽随着棺盖一起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渗人的滚动声。
赵赢心里不屑地嗤笑着，这哪儿来装神弄鬼的刁民，还真的以为他会怕这种把戏？可在他看清楚石棺里的景象时，他忍不住再次用力揉了揉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石棺里躺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幸骓。
“唔……”
赵赢猛地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之后，他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很疼，原来，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做梦而已，他还活着……
那刁民肯定也活着。他盯着帐篷顶发了会儿呆，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么一想，他梦里残留的悲伤感消散了一些。他动了动身体，腿有点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腿上。赵赢微愠，他用力给了压在自己腿上的家伙踹了一脚。奈何他的双腿发麻，这一脚根本踹不出什么力道来，自然压在他腿上的人没一丁点动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