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遵守想,他这个主人当得不怎么好,小猫又成了无家可归的小猫。可是,把小猫找回来,一切又会重来一次。
父亲发来一条信息,说,有空回来陪陪你妈妈。
字面上镇定自若的,只有白遵守知道,这是求援。
他当晚就回了家。
母亲接了儿子的包和外套,例行问了几句,就进了厨房。
白遵守在玄关站了一会,看见父亲正立在半敞的书房门里向他望着。
父亲说,是从前一起做检察官的前后辈来叙旧,见他一天天好转,就劝他回瑞C_ào检察支厅,一下说中了他的心事,竟然就一口答应了。
同母亲一说,母亲就躲进房间哭了一场,已经两天没和父亲说话了。
晚饭说不上丰盛,可都是父亲爱吃的。
只多做了一道,把泡菜、土豆、牛r_ou_馅搅在一起,揉成小饼煎熟了,只有小孩子的手心那么大,是白遵守儿时常常盼着的食物。长大以后,母亲好久不做这种小饼,他都快忘了。
父亲叫了一声,英淑。
母亲没应,过了一会转回来,给父子俩一人添了一碗蛤蜊汤。
那晚白遵守在书房,给父亲读了几页诗,终于忍不住问:“从前和妈妈闹了别扭,都是怎么和好的?”
父亲想了想,笑着说:“你妈妈不生气了,不就和好了么?”
白遵守也笑了,他说:“那你就没生过妈妈的气么?”
父亲不说话了。
道了晚安,才说,这半辈子,我欠你妈妈的太多了。
白遵守没说什么,给父亲关了灯。
父亲倚在床头,没有躺下,他问,你和那孩子,是不是遇到难题了?
白遵守站在黑暗里,面对着父亲。
他和谢道灿的关系,父亲知道多少?怎么理解的?
父亲说,我能明白。你要是有了决定,就领道灿回一趟家,我就知道了,会和你妈妈好好说的。
☆、—33—(终章)
白遵守听懂了父亲的话。
出了四天外勤,发给谢道灿的信息总是写了又删,他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
除了领他回家,自己还能许给他什么?
回到公寓是深夜,谢道灿的风衣搭在置物柜上,白遵守轻手轻脚把它挂上衣钩,低头又瞥见他的鞋袜。
小野猫,光着脚就进了屋子。
白遵守俯身,拎起谢道灿的拖鞋,往客厅走去。
落地灯一亮,谢道灿睡在沙发上,样子有点憔悴。
白遵守摆好拖鞋,在沙发边沿坐下,伸手摸了摸谢道灿的额头,不烫,好像只是累了。
那只手捉住了白遵守的手,把他的手背挨在脸上蹭着。
白遵守这么由着他,安静地坐了一会。
“想你了。”
谢道灿裹在睡意里,模糊地说。
“是不是只有记得你的人才能这么说?”
他睁开眼睛,平静地望着白遵守。
“什么时候都能说。”白遵守轻声说,“我也想你了。”
谢道灿笑了。
有点后悔。他说,一开始,要是没借着谢道灿的关系和你见面,像个喜欢你的陌生人那样追你就好了。
白遵守说那我也借了谢道灿的关系,要不是他让你记着我,世上那么多好看的人,我哪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见到你。
谢道灿看着他,唇角扬了扬,又闭上眼睛。许久,才像梦话一般说:“那不是运气,下次,还是会喜欢你的。”
“还有下次?你不怕我想着上一个你了?”
谢道灿缓缓地摇了摇头。
“重来多少次,多少个我,都会喜欢你的。”
好像真的是太累了,他就赖在沙发里,洗漱都不肯,白遵守从卧室抱了睡衣和毛毯出来,他换了睡衣,就那么窝在毛毯里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没见到谢道灿。白遵守在沙发下找到一颗白色小药片。他把药片包好,带去了鉴证科。
下午有了结果,鉴证科的人说,是一种止疼药。他们说,这种药见效很快,药效持久,恐怕是疼痛程度不一般的病人用的。
那天各部季度述职。白遵守在会堂后排,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起身推门,走了几步,渐渐跑起来,下楼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圣玛利亚医院。
圣玛利亚医院是一间教会医院,穿着修士服和修女服的医生护士认出了这张脸,谦卑地同白遵守打招呼。
没有见到谢道灿提起过的恩智护士。白遵守一路恭敬地还礼,想好了查阅谢道灿病案的说辞。
他说保险公司评定了伤害等级才能赔偿,需要参考病案副本。
值班护士把他领进病案室,仰着头,踮着脚,在档案架之间张望了一会,找到了谢道灿的病案。
护士去叫谢道灿的主治医生了。白遵守在窗前的旧书桌旁坐下。
病案很厚,按r.ì期记录着检查数据、处方等等,并不能一下子看出病情到了什么程度。
门敞开着,有人轻轻敲了敲。
白遵守一抬头,主治医生望着他,像个父亲望着突然回家的孩子。
“一直很遗憾来着。因为谢君出院的时候,没能找到失忆的原因。”
主治医生在白遵守对面坐下。
他说,虽然以为谢君不会回来了,可还是托了许多朋友,终于查到了一点线索。
他说有个朋友在美国陆军服役,提到一种药,是用来给特种兵治疗心理创伤的。军人执行了极限任务,心理冲击过大,为了以后能正常生活,医生会建议他们洗去执行那项任务的记忆。
主治医生说,副作用很大,药的用量必须j.īng_确控制,还要配合心理导引,否则,失去全部记忆,或者一生中反复失忆都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