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人群里特别好认。”
邬双樨紧紧握住李在德的手,转身把李在德按在怀里。李在德轻轻拍他的背:“你怎么了?”
邬双樨笑:“昨天晚上没拥抱,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李在德拍他:“没事,没事。”
邬双樨蹭蹭李在德的脸,强迫自己放开他。邬双樨恋恋不舍地看他:“我可能,要返回辽东了。”
李在德不会掩饰情绪:“哦,这么快哦……什么时候走?”
邬双樨艰难道:“就这几天吧,我先去一趟鲁王府……”
李在德难过地低下头,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山高路远的……邬双樨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可是邬双樨要保护他。邬双樨要护住一座城。旭yá-ng说得对,比一比,保住大的,舍弃小的。那个内应邬双樨找不出来了,但是,邬双樨自己不是在么。他就去鲁王府领罪,他实在扛不动了。
邬双樨一笑,眼泪就下来了。他狠狠一抹脸:“我会写信给旭yá-ng,京营传信方便,你有事就问他。无论如何,你得相信他,知道吗。”
李在德半天没动。
“那……你今天晚上来家里吃顿饭吧。”
邬双樨心想,我是真想去啊。夜色里,简陋温暖的小院。我真想去,真的。
“可能,来不及。”
李在德从怀里掏出信递给他:“今天早上收到的,我可没有偷看你的信件啊。”
邬双樨一看自己名字的笔迹,眼前一黑。又来了。又来了。
邬双樨拿着信,想伸手再抱一抱李在德,硬收了回来,翻身上马:“你,好好照顾自己。”
李在德仰脸看他:“月致!”
邬双樨的身影倏地消失在人群里。
李在德愣愣站着。冬至的yá-ng光力量的确不够,刚到下午,已经昏昏沉沉,天色暗下来。一年当中最长的一夜,极y-in的一夜,要来了。
“月致……”
旭yá-ng一天都呆在京营,控制不住颤抖。他告诉自己,人各有命,也许兄长已经死亡很多年了,只不过是回归长生天,不要失态,平静地接受事实。
r.ì光一点一点暗下去,他盼着有人敲他的营房,又害怕有人敲他的营房。
旭yá-ng做了个决定,不管消息如何,他要保持冷静,他只有这个了。
邬双樨说羡慕他。
旭yá-ng苦笑,你知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等了许久,旭yá-ng在寂静的煎熬里撑着额头,突然一阵敲门声,吓得他差点坐地上。旭yá-ng连滚带爬去开门,竟然是王都事亲自来了。王都事温和的神情看着他:“你兄长还活着。虽然这么多年……他还活着。”
那一瞬间旭yá-ng面部表情失控了,他想笑,又想哭,站在门口愣住。王都事轻轻帮他关上门,让他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王都事一转身,身后的屋中传出放声大哭。
王都事双手带着皮手套,微微一握。旭yá-ng兄长的确还活着,目前能确定的只有这个。他现在在哪儿,心向谁,全都不知道。
对旭yá-ng来说,不管怎样,兄长活着。
王修上了马车,离开京营。
他往窗外开了一眼,r.ì光四敛,暮色浸染。
冬至的夜,要来了。
y-in至极……
人太多,邬双樨下了马,手里拿着那封信,失魂落魄地走,他要去鲁王府,告诉摄政王京城危险了。他管不了了,辽东,关宁军,父亲,督师,舅舅,他管不了了。
邬双樨眼花缭乱踉踉跄跄,他一直往鲁王府的方向走。夜色降临,人群不见减少,熙熙攘攘,拥拥挤挤,高高兴兴。邬双樨白着脸,一旦进鲁王府,他没有回头路了。
邬双樨没有停止脚步,一意孤行地往前走。摄政王祭天应该回来了。什么味道这么香。谁在笑。世界在他眼里绞成一团,他什么都看不清,一头撞上一辆马车。他的马一声长嘶,邬双樨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扶住了。
那人声音温柔:“小邬将军?”
王都事……
邬双樨,在鲁王府外,撞上了王都事。
冬至的夜彻底降临。老王爷准备四副碗筷:“小邬旭yá-ng不是说都来?我炒几个菜。”
李在德低着头一抹鼻子。他真的悲伤,邬双樨要离京了。明明说冬至共同对抗长夜。一年中最长的夜……门口有马蹄声,李在德弹起来,往门口看。旭yá-ng站在门口,幸而夜色浓重,看不出来他眼睛肿。旭yá-ng低着头一挽袖子,去帮老王爷准备晚饭。老王爷挺开心:“旭yá-ng好久没来了吧?最近忙什么?”
旭yá-ng低声道:“找到个亲人。挺好的。”
李在德也轻声道:“那,挺好的。也许明年冬至,也能一起过。”
忙了很久,老王爷炒了很多菜:“咦小邬还没来?”
旭yá-ng没说话,李在德团在炉灶旁烤火,只有老王爷一人热火朝天的:“来来,摆碗筷。大小伙子吃得多,不跟我家这个废物似的。明天有集市,上街囤年货,你们过年来家吃年夜饭。李在德别碍事!”
“不用摆月致的碗筷了。”李在德终于说出来,“他有任务要回辽东。”
旭yá-ng蹙眉,没听说?
老王爷一愣:“那,那挺可惜的。”
李在德低头。
平时吃饭,桌子四边正好四个人。缺个邬双樨,旭yá-ng可能也要离开,老王爷沉沉一叹:“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是我们家这个小饭桌,也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