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的叶子差不多掉光了,果实也不能再为他所用——腐烂了,都臭了,不顶用了。
值班之前,人群鱼贯而行,扫地的时候,吕易就在灯光下看着他。
“看个锤子你看!快过来帮老子!”
吕易:“不。”
“你还长劲了,信不信我……”
他拎了拳头过来,吕易轻轻松松地一手就握住了,意味不明地笑说:“别生气,我给你做首诗。”
那个年头,女生们热衷于在节r.ì互赠贺卡,偶尔有情侣互相送情诗的,能引起好一片人声鼎沸。
唐子豪心脏扑通一下,动作有点软了。
唐子豪:“写什么诗?我是粗人,看不懂。叫你爹多打点钱过来是真的,冬天s-hi气太重他姑爷我需要吃点火锅补补,这天气又y-in沉沉地憋得我肺疼。明天的思政课你要是肯陪我一起出去,我感恩戴德,怕是要飞升了,嗯?”
他双眼冒着金光。
唐子豪这十几年过得其实很憋屈。
贫穷限制了他的行动力,他这些年来,说不上是驰骋江湖,虽然被冠以“唐哥”之类的名号,但说到底,只是一只底气不足死要面子的井底之蛙。
他深谙在黑灯瞎火和小混混打游击的制胜秘诀,也晓得怎么在筒子楼地道里摸爬滚打和成群结队的老鼠斗智斗勇,却不知道怎么作为一个相对正常的人在太yá-ng底下生活。
他宅得死心塌地,多数时间给了虚幻的梦境,不过对周公的棋局一窍不通而导致尝尝吃亏,梦里都在还债擦皮鞋,没有顺心过。
和狐朋狗友口口相传的也不过是些变质发霉的冷笑话,穷极无聊的时候拿出来嚼,接地气接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更好笑的是,他连脏话都学不会几句。挂在嘴边的除了“你他妈”就是“缺心眼”,初听很霸气,翻来覆去一重一个样就是彻彻底底一个傻逼。
他暗自嘲讽自己——乡村野j-i!
吕易却没有言听计从。
他不留情面地拒绝:“不去。安乐容易使人丧失斗志。”
“……”
“不过如果你答应我给你写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哟嚯。”
“是真的,唐子豪,我不骗你。”
“我不信。”
吕易耸了耸肩:“你睡上面也可以。”
“????”唐子豪十脸懵逼。
吕易:“就说行不行。我对你干的缺德事,到时候让你干回来成不成?你不是说过没人Cào|过你吗,我让你Cào回来成不?”
唐子豪虚着眼睛,不知道吕易心里打着什么鬼算盘。
“是我说你肾虚让你有y-in影了么?你好奇怪啊,吕易。其实你还挺……那个啥,我又没怪你。”他把手放在吕易额头上,“咦,没发烧啊。”
“我没病,我是说真的。让我给你写首诗,以后给你做牛做马都行,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你想得出来,没有我不会做的。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坐火箭上去给你摘下来,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声音极轻,带着一种爱怜的小心翼翼,仿佛稍微粗重一点,对方就会被震伤。
唐子豪这才发现:吕易的双眼皮好深,那双眸子像嵌进去的,嵌得天衣无缝,美好得毫无瑕疵。
有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世外。
吕易越是坚持,他就对这首诗越是好奇,斟酌半晌,暗自下了个结论,总算敲定了。
他道:“我考虑了下,觉得可以。”
吕易像发现了新大陆:“同意了?”
“嗯。咳咳。什么平仄平平仄仄平就不要来了,弄点我看得懂的就行。”
吕易不知道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傻笑。
唐子豪:“不过,那个啥,我不太喜欢动,你还是睡上面吧。”
“……”
“想什么呢?我说铺盖卷我懒得搬,你睡我上床就是,休想搬下来烦我,r.ì你个鬼。”
吕易:“那好,我们说好了。前提是你得通过期末的考试,过年的时候我才会把东西给你,这期间我们收敛点,用点心在其它东西上,你也别出去招惹是非了,安安心心过了这一两个月,好不好?”
自从城南那事一出,吕易就戒掉了戴眼镜框这个习惯。
一侧面颊被打出鼻梁的影子,俊俏、秀丽。
万里长梯之下的广场上,莺歌燕舞的是身材姣好的姑娘们和S_āo得更上一层楼的男子军团,男男女女骑着滑板穿梭,好一副普天同庆的盛大景象。
唐子豪忽地把扫帚往地上狠狠一掷,踮起脚亲了亲吕易的嘴角:“那就说定了,吕易,其实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哦?什么?”
“不告诉你。”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两人在冷风中相拥,灯光下投出一片静谧的影子,深情借宿在大千世界的一个小角落,思绪被魂牵梦绕,带到约定中那个大雪纷飞的r.ì子。
☆、大哥
“诶诶,小孩子都让开,在这里瞎晃什么晃!”
一个胖妇人手里端着一个圆形大木盆子,臃肿的腹部自然而然地贴了上去,看起来像贴在蒸屉上的黏皮包子。
她迈着蹒跚的步子,在房子里东奔西跑,一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也跟着她。那是她的女儿。
妇人年纪四十见多,生产这个小孩儿的时候街坊邻居都替她捏了把汗,生怕她出半点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