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英脑子里灵光一闪,忽地想起小孩子骂人的调子有点莫名地耳熟,不过他快速地在脑子里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妈的,像你被骂习惯了一样。
那声音的主人这才慢悠悠地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屋子后门被钥匙打开,进来的是唐子豪。
这货冰天雪地的时候也不穿棉服,此时正套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不,应该说他从头到脚的穿着都是黑色调的,这显得他可笑的黄毛有些突兀。
坐着的小孩有的轻呼了一声:“唐哥——”
唐子豪对他抛了一个微笑,自己拣了一个位置坐下。
唐建英给他敬了一根烟,被后者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看不出来,你连烟都不抽?”
“你不是早知道吗?把你嘴里那玩意儿给我取了,看起来真他妈碍眼。”
唐建英尴尬一笑,刚才的魄力消减了一半。
“唐哥,大学生呢。”
“托你的福,我在全村都出名了吧?老三,你那猪脑子能不能想点东西?你嘴巴可真够大,什么都往外面传。你是不是忘了自家老爹的光荣事迹?”
唐子豪双脚分开一个大角度,肘子放在大腿上,上半身高度被放低,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是盯出来,有点冰冰冷冷的。
说起来,在自己这个门丁不兴的家族,唐子豪的同辈男同胞中,还是老大。
比他大的只有大姐二姐,分别是大伯和二叔的女儿,一个工作一个辍学结婚。
唐欣的二哥三哥也是大伯的儿子,这两个脾气最横,也最欺软怕硬,学历也最低。
大伯在他们那个年代是个肯吃苦耐劳的进步青年,曾经是个流光溢彩、光宗耀祖的高材生,并且兼职读完了大学。
毕业之后,多年来要么创业要么为别人打工,积累了些资本,逐渐阔绰。
听他家里人讲他之前在一家外企工作,不知怎么地给辞了,去C市开了家火锅店。
生意风生水起,他就越看谁越觉得不是谁,给别人打工的时候还得受人牵制,很多事情缺少主动权,自己当老板却是敢说一不二的。
于是,他憨厚的样子变了。
同是一个院子里的人,不过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这位大伯干脆脸上也不笑,只摆出一副“有钱任x_ing”的油腻模样,穿金戴银的,就是想把所有人给比下去。
可他家老三自己行为恶劣,却对此坡为不齿,r.ì常违逆,必要时拳脚相加,全然没有点父子的情义。
这回“百忙之中”拔冗来吃这顿饭,据说他是开了兰博基尼来的,只是半路出了故障,就让老三老二先搭了车回来。
唐子豪:“胳膊肘往外拐,你老爹知道你宣传我的盛威,不知道要变着什么法子为难我。”
唐建英:“算了吧算了吧,他小心眼,装不下什么东西,况且,我不宣扬,他也会知道的。唐哥,村里就那个几个大学生……”
“打住,告一段落,不许再提。我说说你爸那车,金贵得很,走不得山路,回去告诉他,装逼得选个好地方。”
唐建英实话实说:“什么兰博基尼嘛,不知道是n手车了。我爸提货的时候,上面还沾着厕纸,真不明白……”
“呵,”唐子豪一掌拍上了唐建英的肩,“你还挺诚实的。”
“我怎么敢骗你嘛?”
“那你说说,唐欣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呃,不是我,真不是我。你知道的,小孩子耍心眼,哭得比唱得好听,我妈都说她是个演员。”
☆、短信
唐老三是被人私底下叫傻子叫大的。
这货天生智力缺失,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屡抱鸭蛋回家,因而常常被他那手下不知分寸的父亲教训得屁滚尿流,哭鼻子求饶。
后来辗转了多所学校,还是被天资所限制,父母商商量量,才狠下心让他辍了学。那时候他才初一,学习生涯就戛然而止了。
唐建英说不清楚话,天生的大舌头让他的语句总是一坨一坨的,听得人心头大毛,恨不得拿把刀把他舌头下那块筋给切了。
唐子豪脸上写着“不可说”,周围人都静谧无言,他们对唐子豪是黑是白莫衷一是,却不约而同坚信:惹了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老三见他的眼神十分不友好,一怔,竟想起一些前尘往事来。
老三其实有个哥哥,那也是唐子豪的哥哥。
大伯家好像天生蛇鼠一窝,这个哥哥也不是什么善茬,飞扬跋扈起来连他老爹都躲不起。
唐子豪小他几岁,初次见面互相还觉得特别投缘,一度j_iao好。
只是风水轮流转,时间再向后移一年,很多事情都变了,结果往往是物是人非。
他不知怎么和唐子豪起了矛盾,抄着尖竹筒就和唐子豪打将起来,后者毕竟单薄年幼,没能拦得下他发狂的动作,短短几秒钟,额头就被戳得鲜血淋漓了。
幸亏路过的大人们慌忙拉开,否则他早就被送上西天了。
唐子豪憋着一口闷气,之后曾上门声讨过,不过被对方的父母三言两语混过去,为了所谓的“和睦”而不给他公道。
唐子豪x_ing子硬,从来没打算一了百了,放过狠话:“我咒你家的所有人,死光!都给我去死!唐华英,你给我去死!你全家都要死!”
然后……
后来他就真的死了……
对话措辞不一,不过官方说法是他和家里人闹矛盾,自己跳楼死的。
唐子豪还记得上课时被一脸忧愁的班主任叫出去。
班主任试探道:“唐华英是你哥哥?”
唐子豪眼神飘渺,他才不要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