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儿抱着一件小衣服飘在胡亥身后,看着胡亥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担忧地问着附着在胡亥右臂的恶鬼,“陈陈,糊糊是不是,不开心?”
附在胡亥右臂的恶鬼名叫陈明轩,看似是个文雅之人,实际上每天晚上都会跑出来耍剑,五儿很快就跟他打成一片,冷冰冰的陈明轩在五儿说话的时候也总会回应他,看起来关系很不错。
“是担心。”
陈明轩旁若无人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五儿的小脸蛋,试图安慰他,然后把胡亥吓了个半死。“你们两个能不能在我不在场的时候相亲相爱?”亲眼看着一只半透明的手从自己的右臂伸出来这样的场面他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五儿撅着嘴巴小衣服往后一抛,立刻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他伸出小手勒住胡亥的脖子,小小声说道:“不要。”声音难过极了。胡亥这才想到这个小笨蛋从几天前就一直很敏感。叹了口气,胡亥伸手摸了摸他,表示无声的歉意。
小胖崽十分好哄,一下子就喜笑颜开地飘起来了,干劲十足地往熟悉的方向飘去。
胡亥不自觉露出了笑意,正想着往前跟上去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两个内侍。一高一瘦看起来有点熟悉,那个高个子躬身说道:“十公子,赵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赵高?
胡亥一挑眉,看了眼自己周围,除了自己,就剩下一个跟着自己出宫的内侍了,柳陂和张环儿都被他留在了宫里没有跟着出来。
“赵高对我倒是时时关注啊。”胡亥笑着说道,言语间倒是不怎么客气。
高个子恭敬地说道:“十公子说笑了,赵大人一直十分关注您,对您也十分照顾啊。”胡亥听完深色没有半分变化,摆了摆手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罢了,赵高现在在哪?”
“赵大人现在章台。”
章台啊……胡亥抿了抿嘴,赵高这是在跟他示威,还是有其他的打算。章台宫是嬴政批复全国各地折子之所,赵高作为随从的内侍,也理应跟跟随在他身边。
希望是他想太多,毕竟赵高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帮了他不少。
胡亥挥手让身后的内侍回去,本来胡亥也不喜欢有人跟着他,那个内侍也不敢跟着胡亥太远,因此胡亥才会跟五儿及陈明轩说话。
三个人七拐八弯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章台宫,他们明显是从侧门进去的,进去之后其中一人引着他到偏殿坐下,另一人前去禀报。
有哪里不太对劲。
胡亥看着旁边的糕点茶水没有半点动的欲/望,如果真的是赵高寻他过来,这么直截了当在章台宫见一个公子?就算赵高再如何受宠,这样也太过肆无忌惮,难不成……
“十公子。”稍显y-in柔的声音打断了胡亥心里的想法,赵高从门外走进,冲着胡亥先行了个礼,而后才说道:“让十公子亲自过来实在是小人之罪。”胡亥站起身来,对着门口的赵高说道:“不必如此多礼,说来你让人请我过来有何要事吗?”
赵高温和笑道:“小人此次只是想告诫十公子,眼下暗流涌动,您还是小心为妙。”
胡亥的右手微动,有种想要把眼前的人揍一顿的冲动,就为了这样的事情把他叫来章台宫,随便派一个人给他传个口讯也不是什么难事……等等,胡亥眼睛微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竭力控制着身体不让自己露出不该露出的表情,镇静地说道:“那还真是多谢你了,这话我记下了。如果无事的话,本公子要离开了。”
“啊,还有一件事情。”赵高笑眯眯地说道,“王上要见您,请公子随小人过来。”
胡亥大惊,现下是真的无法顾及自己的神色了,他皱眉看着赵高,“父王什么时候说想要见我的?”
“就在小人派人去找您之后。”赵高毕恭毕敬地说道,胡亥却一个字都不相信,赵高这个老狐狸!即使再愤然,胡亥现在也只能跟着赵高一同去正殿。刚才在赵高来之前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就是这个念头,但在他想着赵高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如此坑他的时候,这家伙真的就这么坑他了!
事实上,胡亥从未有单独面见嬴政的时候,如果他母妃尚在还有可能。而之后便是每一次宫内的聚会才能够实实在在见上一面。胡亥或许最开始有什么幻想,不过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四五岁的孩子还会渴望水中幻月,但是再过几年也该是成长了,知道水中月是永远捞不着的。
“孩儿胡亥,拜见父王。”
寂静的正殿中,一道人影跪坐在桌案之后,两侧垒起的竹简稍微挡住了胡亥的视线,但不妨碍胡亥把人看得真切。嬴政身着黑衣,肃穆的衣色让他身上气势更加磅礴,仅是一个照面就让人呼吸微窒。
胡亥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引起点点回音,嬴政的视线从摊开的卷轴移到跪拜在地上的孩子,“起来吧,赐坐。”
“诺。”赵高应下,很快便有侍人把垫子移到胡亥面前,胡亥跪坐下来,双手放到膝盖上,眼观鼻口观心,做出了一副最正经的听从教训的姿势。
嬴政把手里的刻刀随意地放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咔哒”,视线还一直停留在胡亥身上。这个孩子……其实嬴政对自己的孩子都不怎么上心,该培养该宠爱的只需要一个就够了,余下的不过是因为需要,所以才存在。会关注到他,是由于扶苏对胡亥的关注。那个孩子,还从来没有对一个手足如此上心过。
在他的教养下,扶苏虽然温和有礼,进退有度,不管是对兄弟还是对外人都没有可说道的地方,但表面的泛泛之j_iao与心里真正的记挂始终是不一样的。
“这几r.ì你与扶苏一同出宫,可有什么体悟?”
“孩儿头次出宫,只觉得宫外的世界与宫内差异甚大,不可把视线局限在一个地方。”胡亥恭敬地回答。
“对韩非的感觉如何?”
胡亥的心猛然一跳,轻声说道:“先生的才学谋略是孩儿所仰慕的,孩儿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