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神医垂眸看了孟无影一眼,叹气道:“可能,只能吊几天命了。”
孟老板神色凝重,凑到床前,“师兄,师兄。”
“先不要吵他,让他睡吧。”张神医拍拍孟老板的肩。
孟老板点头,起身随他出了房门。
院子里大雪纷纷,月光被云遮蔽。两人站在廊下,各怀思绪。
“你叫浮生。”良久,张神医开口,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刚刚在门外,那一声呼唤虽然极轻,但是如同一声惊雷,劈进他的耳内。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想过孟老板的名字,就像他生来就是孟老板一样。没有想过,也就未曾深究过。可是却没想过,是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的,那个名字就像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一样,是旁人无法触及的。
而这个旁人,也包括他。
孟老板却不曾想那么多,他点点头,“是,我叫孟浮生。”
这是师父赐的名字,浮生和无影。都是虚幻之物。自从来到沧州,越来越多的人叫他孟老板,于是真正的名字也就被他忘了。
张神医扭头往医馆走,边语,“我去给他煎药。”
孟老板跟在他身后,“我来帮你。”
“不用。”张神医顿了顿脚步,拒绝道:“你守着他吧。”说完,闪身过了小院门。
孟老板立在廊下静静发呆,连大氅被寒风吹开都没有感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师兄会在此刻回来,并且一身重伤。在钱府,那个老道说师兄为了秘籍,C_ào菅人命时,他还有所怀疑。
可是刚刚见到他,孟老板脑中突然又想起这件事,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选择了相信。
因为他眉宇间的戾气,是无法隐藏的。
更重要的是,孟无影回来了,但是饮血剑,却不在他手上。
一个剑客,永远都不会丢了他的剑。除非,情况真的万分紧急。
孟老板推门进去,在灯光下,细细看他的面容。
几年不见,他似乎比以往更加冷清。
从他最开始选择离开的时候,孟老板自己就清楚,他和孟无影是两条路上的人。他贪恋这种人间烟火,也容易满足和沉溺。
可是孟无影却不同,他想要的是超脱于世俗之外的东西。是更j.īng_妙的武功和长久的修为。
“师兄。”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到,孟老板喃喃,“其实你不想回来的,对吗?”
如果不是身负重伤,如果不是命悬一线。
孟无影,绝对不会选择回来。
孟老板比谁都清楚。
最初留在这里等他,是自己心底的执念而已。
他从未想过孟无影真的会有回来的一天,并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门被吱呀推开,小景端着熬好的药汁进来,“孟老板,公子说,让他喝药。”
孟老板接过来,朝他道:“把他嘴掰开。”
“啊?!”小景有些惊慌地看一眼床上的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
“愣着干嘛,赶紧。”孟老板催促道。
小景无奈,只好上前掰开孟无影的嘴。
孟老板拿勺子一勺一勺将咬灌进孟无影嘴里。
尽管他还在昏迷,但还算知道喝药吞咽,所以两人并没有费什么劲就灌完了一碗药。
“行了,公子说吃了药就让他睡吧。明r.ì一早再灌一次。”小景把张神医嘱咐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孟老板。
“知道了。”孟老板点头,让他回去休息。
自己坐在椅子上出神。
看着昏迷的孟无影,孟老板好像回到了初次见他的时候。
他的眉宇间全是厌恶,冷冷地望着他,“你就是师父捡回来的师弟?”
“师父说,我叫孟浮生。不叫师弟。”幼时的孟老板一副讨喜的长相,见人便笑。
孟无影却总是一副讨厌他的模样,“你别跟着我。”他转头恶狠狠地瞪着跟在身后一脸笑意的孟浮生。
后者全然不怕他,笑着歪头道:“我是你师弟呀,你是我师兄,我得跟着你,你得罩我,师父说了,我要多跟你在一起。”
孟无影冷峻的脸更加冰冷,转过头不再看他,“废话真多。”
“这可不是废话,你要多说点话,你看看你,一天天冷着脸,像个小老头。”孟浮生凑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渐渐的,他好像也就习惯了孟浮生的叽叽喳喳,习惯了这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师弟。
“师兄,这个给你。”孟浮生朝他伸出手,如同白玉的掌心里托着一个酸果。
那是长在隔壁山头的果树才有的果子,吃起来酸酸甜甜,很是爽口。可是隔壁山头的老头也厉害的很,谁敢过去偷果子,抓住就是一顿打。
孟无影一愣,转过头,“我不要。”
“不想要吗?”孟浮生将手里的果子抛起又接住,“你昨天可是盯着那边山上看了好几眼。”
以他对孟无影的观察来说,如果他看了某个东西好几眼,然后一眼不发,那就是想要。
当然,如果你给他,他会说自己不想要,越是抗拒,就越说明想要。
孟浮生嘴角勾起一抹笑,佯装叹气,“那我就扔了。”说着,手里的果子已经抛向远处。
孟无影身形一动,转眼间已经将那红彤彤的果子接在了手里。
“咦,你不是不想要吗?”孟浮生假装惊讶道。
孟无影面不改色,淡然道:“扔了浪费。”
孟浮生的笑意像涟漪般漾开,越来越大,“师兄,不要勉强自己。还是扔了吧。”说着上前去抢他手里的果子。
孟无影侧身躲开,然后咬了一口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