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好药粉,替他包扎好,又灌了一碗药下去,血算是止住了。
小景将拧好的帕子递给张神医,担忧道:“孟老板没事吧?”
“应该没有大碍,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虽说如此,但张神医还是皱了眉头,他的伤口反复裂开,失血过多,本身就很危险。
“那就好。”小景长出一口气。
替孟老板擦拭了身上的血迹,张神医替他盖上被子,然后让小景先去睡,“你的伤口还没痊愈,不要熬神了,先去睡吧。”
小景摇头,执意要留下来陪他,“我陪着你。”
“不用,你先去睡。有事我自会叫你。”张神医摇头。
小景这才点头,“那你也休息一下,后半夜我来换你。”
张神医点头,“行,你快去睡。”
孟老板在夜里发起高热,张神医从院子里打来冷水,顾不上寒冷,浸s-hi了帕子一遍遍替他擦身。
直到天快亮时,他才渐渐退热。
孟老板只觉浑身疼痛,好像有无数大山压在自己身上,胸口沉闷喘不上气。
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又像是回到了当年的遮yá-ng山,夏r.ì悠长而沉闷。
师父r.ì复一r.ì的在房中闭关,只有他和师兄为伴。
有一r.ì他下河扎了鱼,便在河边支了小火堆,就地烤起鱼。
师兄坐在一边的树下看他忙活,突然问他,“你知道浮生醉梦图吗?”
孟老板点点头,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知道啊。”
孟无影却没了言语,转过头不知想些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同他提起浮生醉梦图。孟老板转头就忘,可是那些事情现在再想起却好像一切早就有了预兆。
师父说,需要集齐万人梦境才有可能拼出此图。可是他从未见过师父收集梦境。
后来到了沧州,夏夜无聊,两人在房顶上饮酒。
好像就是一壶浮生梦。
口齿留香,馥郁芬芳。
师兄望着远处,目光渺渺,“浮生醉梦图,世间到底有此物吗?”
孟老板拿着杯子一杯杯饮酒,迷迷糊糊地说:“谁知道呢。”
孟无影在他面前只提起过这两次,像是无数岁月时光里的一粒尘埃。
几乎要被他给忽略。
他有可能为了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而背叛师父吗?
不,不会的。
孟老板想大声否认,却难以出声。痛苦地皱眉,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孟老板,孟老板。”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呼唤。
孟老板极力的想睁开眼,可是眼睛像是有千斤重物压在上面。
“醒醒,醒醒,你醒醒。”
在一声声的呼唤里,他努力地微微抬眼,见到了一丝光线。
侧头,撞进一双担忧的眼中。
“你醒啦!”张神医惊喜地凑过来,抬手贴上他的额头,“热也退了。”
“我……”孟老板张口,却是一声低哑的声音。
他喉咙干渴,像是在冒火。
“要喝水吗?”张神医立马会意,转身端了一碗水,小心送到他嘴边,“慢点,润润嘴就好了。”
饮了些水,孟老板像是缓过来,“我睡了多久?”
“两r.ì了。”张神医道:“不过醒来就好了。”
孟老板看向自己身上,一圈圈缠着的纱布,还洇开了一些血迹。
“你没事,放心吧。”张神医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伤,安慰道。
“孟无影……”他虽然不愿意去相信刀疤脸的话,可是在潜意识里,已经有了疑虑。
“你现在不能下床。”
“我有事问他。”孟老板固执的想要起身。
张神医伸手按住他,“有事,也等能下地了再去问。”
孟老板却摇头,“来不及了。”
他怕他再拖,就没了开口问他的勇气。
张神医无法,只好小心扶起他,“那你得小心些。”说着,为他披上一件外袍。
出了门,不过几步的距离,孟老板走了一身冷汗。
孟无影躺在床上,昏睡着。
“他每天有一半的时间是昏睡的。”张神医解释道。
孟老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苍白着脸对张神医道:“你去休息吧,我坐一会。”
张神医张张嘴,本想劝他,可是看到他蹙起的眉头,于是点点头,转身关上门出去。
孟无影在梦中也睡得极不安稳,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境里,冷汗涟涟。
孟老板望着他,脑海中思绪纷纷。
如果,他真的说,刀疤脸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该如何?
是杀了他,替师父报仇,还是让他走?
好像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乱成一团麻线,但是又有线头在他手边,只需要他轻轻一拉,所有的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可他,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真相吗?
痴愣间,床上的孟无影不安地抖动,两唇颤颤,如同溺水的人最后的呼救,羸弱地唤了一声,“浮生。”
这一声呼唤,像一声惊雷,炸在他耳边。
孟无影很少用这般虚弱的声音唤他,他总是用冰冷的外壳包裹着自己,把自己伪装起来。
哪怕心里害怕,面上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一直都明白,自己被他冰冷外壳下那颗柔软的心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