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暖阁里,烛火燃的将尽,光线昏暗。阿玲拥着被子胡乱地倒在榻上睡的正香,桌上还摆着那本《纵横》,不过依旧在第一页,看起来让阿玲费了些脑筋。
孟老板轻笑一声,合上书页,抬手灭了灯,转身出了暖阁。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医馆,却不知什么时候那医馆的灯也灭了。
孟老板第二r.ì起的早,难得的没有从后院翻墙,亲自从医馆前门绕了路进去。小景见了很是诧异,“孟老板今r.ì怎么不翻墙了?”
孟某人很是自得的点点头,“运动运动。”说着也不往里头走,自己到药柜前开始抓药,小景擦着柜台到跟前奇怪的问,“这是要干什么?”
“借点药。”孟老板从底下抓了几味药,然后抬头找别的,一边道:“你去忙,不用管我。”
小景倒是想管,但他可不敢,如此一想,也转身做自己的活去了。
孟老板昂首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用的药,抬手去抽,松松垮垮套着的外袍袖子便随之落了下来。细密的伤口在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遍布。
第十六章 慈母(十二)
刚从后院过来的张神医一眼便看见那些还在渗血的伤口,几步走到他跟前,伸手就将还在伸直了胳膊取药的手握在了手里。
手蓦然被他温热的手握住,孟老板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转头就见张神医皱着眉,看着那些伤口担忧溢于言表,“怎么回事?”
“小伤,小伤。”孟老板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他握的紧,“这能是小伤?”张神医难得的严肃,表情都冷下来。
“我抓点药,敷了就好.....”
张神医听了,转头看他已经抓好的几味药,摇摇头,“这都是治刀伤的,你这伤口治不了。”
说着,伸手替他放好衣袖,转身开始配药,“我给你抓一副药,王婶做了早饭,你先去用一点,我让小景熬了药,饭后半个时辰就可以服药了。”
孟老板抿抿嘴,平r.ì里常挂着的笑意都收了起来,乖乖的点头,“好。”再没有多说,转身钻进了后院。
待转过了照壁,看不见外堂忙碌的张神医,他抬手看了看刚刚被他握过的手,摇头道,“这呆子,还挺有劲儿。”
早饭后张神医尽职尽责的端来了一碗熬的墨黑的药,守着孟老板让他喝,阿玲幸灾乐祸的闻了闻,捏着鼻子瓮声道:“闻着就苦。”
孟老板笑眯眯的对她道:“墙上的门可开好了?”
阿玲讪讪地笑了笑,乖乖的出门拿榔头凿墙去了。
张神医表情严肃,把药碗往孟老板手边推了推,“喝了。”
孟老板笑意僵了僵,讨好道:“你看,我这伤口不要紧的,我拿点药外敷就好了,这内服就......”
“不行。”张神医头摇的犹如拨浪鼓,一步也不肯让,“必须喝了,我再给你包扎。”
孟老板企图讨价还价,“那喝半碗怎么样,你这医术,药到病除,不用喝这么多。”
“不行,一滴都不能洒了。”张神医又把碗往他手边推了推。
孟老板扶额,端起药碗,桃花眼难得认真的看了一眼张神医,“真的......”
“不行。”张神医态度坚决。
孟老板咬咬牙,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放下药碗,咂咂嘴尽是苦涩的味道。
却见身旁的张神医袖口一动,手打开,掌心里躺着一颗蜜枣饯,“给你。”
孟老板一愣,思绪忽然纷乱。有些久远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给你。”托着蜜枣饯的掌心布满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磨出的,面色冷然,声音里却透着无法忽视的关怀。
那时遮yá-ng山的风吹的正好,那人束起的发被风轻轻扬起,可是那双眼眸似乎永远结着寒冰。
“想什么呢。”张神医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蓦然回神,却撞进他的眼底,完全不同。他的眼底总是那么清澈而又单纯,喜怒哀乐一眼便能望穿。
“我不喜欢吃蜜枣。”孟老板眼神微暗,垂下眼睑不再看他。
“吃了就不苦了。”张神医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将枣一股脑塞进他手里,然后侧身将医箱打开,拿出装着药膏的小瓷罐,“手拿出来,给你抹药。”
孟老板将手里的蜜枣握紧,伸手任他包扎。
“这几天不许沐浴了,沾了水好的更慢。”他的伤口细若游丝,但却极深,若不好好调养一时半会难以好透。
“听到了没?”见他出神,张神医再次嘱咐,“不能沾水。”
孟老板忽而一笑,桃花眼满是深情,“蟑螂,你真好。”
张神医霎时面色坨红,结巴道,“胡......胡说什么。”
孟老板哈哈一笑,仿佛刚刚那个心不在焉的人不是他。
仔仔细细包扎好伤口,张神医脸上的红晕才算褪去几分,“好了。”
白布包的细心,一圈圈将他的小臂全部包裹,连最后打结的地方都系的平平整整,孟老板翻手欣赏了一番,“不错不错,蟑螂真是贤惠。”
抬眼见张神医刚刚要恢复正常的脸色愈发绯红,笑着道:“我去监工,看看阿玲有没有偷懒。”
阿玲勤勤恳恳地凿墙,一天的光景竟已开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她扔下榔头活动活动手
腕,想着建议自家老板钻洞了事,脑中浮现出孟某人笑眯眯的样子,顿时一阵冷颤,将自己的想法赶出脑海。
月上中天时孟老板已经摆好了棋局,将《纵横》扔给阿玲让她破局,阿玲皱着眉头盯着那黑白棋子,看着看着一个变成两个,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