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撤手,孟错眉头一皱,眉心之中忽然出现一个尖,而后轰然扩大,同时他的手已经离开赵九良的攻击范围。
扫描器只有一级,只有在孟错触摸到对方的东西的时候才能进行隔空扫描,所以孟错不知道对方使用的灵器是什么品级的。
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感觉躲避,之前也不是没有把玩过那一把送给应南回的飞镖,可是自己把玩跟别人握在手里杀他,这是两回事。
孟错不用看都知道,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深痕,若是他闪避迟了,已经被赵九良杀死。
他还没想到自己有什么罪名,甚至还递了贿赂上去,反而要死?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道理?
这平白无故来的杀机,还有对方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让孟错明悟了。
行得正坐得端这样的话,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用。
这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世界,孟错忽然想起自己对方青说过的一句话——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
这赵九良方才言语之间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把这灭了白玉门的事儿,栽到自己的头上。他也收了自己的好处,分明知道他肯定不可能是凶手,却还步步紧逼,好一个香山宗的外门弟子!
他孟错还不想滚,也忍不得,便只能狠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在侧面观察这个世界,并不怎么深入。
可是赵九良的到来,瞬间让他看清,这里并不是他想象之中那种秩序井然的状态。不管是不是因为他遇到的人不好,这样的情况是真实存在的。
危急时刻,生死关头,往往能明悟更多。
出乎赵九良的意料,孟错非但没有后退,更没有害怕,那眼神瞬间就冷冽了起来。
双手一合,孟错指诀一起,便道一声:“看魂!”
此声清朗,周围嘉树暗影,明月在天。
殿内殿外,光暗分明,孟错的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而赵九良站在月光下,那光从他头顶落下去,一张脸深深浅浅的阴影,给人一种格外狰狞的错觉。
看魂——
把自己的灵识化作一把钥匙,强行打开对方的灵识之门。
演练毕竟是演练,真实的操作情况,比孟错想象之中的要简单多了。
他都没想到有那么容易。
人的灵魂,尤其是这个等级的修士的灵魂,是很少设防的。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还存在着专门针对灵识的攻击,这一项一般被人称作“灵魂攻击”,乃是相当偏门的攻击手段。
孟错的灵识,一股一股地纠结起来,变成一把旋转着的尖锥,隔空被孟错双手一推,便破空朝着赵九良而去。
赵九良惊骇,伸手出来挡,甚至一剑朝着孟错劈出,然而那剑光只从这尖锥之中过去,却落在了孟错本人的身上,没有打碎那尖锥!
赵九良剑光落在孟错身上的同时,锥尖也这样迅猛地刺入了赵九良的眉心。
于是,轻轻这么一旋转——
啪嗒。
寂静之中,似乎有这样的一声轻响……
孟错毕竟修为更低,此刻那剑光落下,他挡不住,被劈中肩膀,鲜血横流,同时脑海之中瞬间涌入无数的画面。
一扇隐藏着的大门,瞬间朝他打开。
一把尖锥,破开了赵九良的灵识之门,赵九良抱住自己的头:“杂碎,你做了什么!啊——”
咒骂声戛然而止,在孟错极具侵略性的灵识破开他防御的时候,赵九良眼神忽然之间涣散。
他抱着自己的头,一下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
方才还威风无比,扬言要杀孟错,这时候,却怎么也得意不起来了。
孟错坐倒在地,他没想到看魂——竟然真的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无数的信息涌入,他身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了赵九良这一生。
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出身,后来拜入香山宗,贿赂好了自己的师尊,被人收为弟子,从此以后像是平步青云了一般……
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错一直也觉得自己不是好东西,他只能说,要怪就怪赵九良不该脑残对自己动杀心。
不过,从赵九良的记忆之中,也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昆墟有四门十八宗,三山一昆仑,呈现金字塔结构,十八宗是底层金字塔之中相当厉害的所在。
三角形的昆墟,从沿海最长,昆墟在这一条边对着的角上。沿海最外面,就是孟错现在所处的地方,一个条带状的区域。
这里称之为十八宗辖区,无数宗门之中统共十八个较为出色的小宗门,一般宗门内修为最高的为金丹期。这十八宗,直属于上面的四门管辖,所以这个条带状的区域又被分成了四个。
孟错在最东南角的这一个,区域里一共五个宗门,香山宗不过其中之一。
不过倒霉的是,现在这个更倒霉的白玉门,就在香山宗辖下。
孟错捂住自己肩膀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之中流出来。
他想起自己当初被诈死的时候,似乎都没这么痛苦。曾在白玉门炼丹房之中找到过一些普通的止血药,孟错干脆地抖落出来,先给自己撒上,再慢慢起身。
战斗开始得很快,其实结束得也很早。
应南回那边站在殿外看着,愣住了。
等到看孟错起身了,他才忙着过来,孟错却一摆手:“你回去。”
应南回杀过人,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杀。
他觉得杀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他以为出来之后就可以不杀人了。他在里面杀人,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可是为什么,师尊也要杀人呢?
应南回的人生哲学其实很简单。
他很听话,点点头,转身走进偏殿,看到了薛九。
薛九问:“出事儿了?”
应南回点点头:“那个人跟死没区别了。”
薛九眼神一闪,心道这孟错果然是个狠角色。
不过应南回忽然叨咕了一句:“我杀人是为了活下去,我不想死,可是师尊为什么杀人呢……”
薛九被捆着,手酸,他道:“要不我们做个交换吧。你给我松绑,我不跑,然后我就告诉你,你师尊为什么杀人。”
应南回摇摇头,“师尊说了,让我捆着你。我不能放了你,再说了,我看那人也没死。我杀人是因为不想死,我师尊杀人肯定跟我一样啊。不到迫不得已,为什么杀人?”
听着应南回这一副理所当然的说辞,薛九忽然歪了歪脖子,刚好能看到外面躺着的那个倒霉鬼赵九良。孟错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袍子,脚步很慢,走了过去,月光拖长了他的影子,他在赵九良的身边,站了很久,薛九也看了很久。
他觉得有些意思,脖子酸了,于是扭回来。
这孟掌门,没把人杀死,这不是走钢丝吗?
他不过是孟错收的一个杂役,这时候却完全没有杂役的自觉,只道:“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不想死,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其一。”
应南回摇摇头,不懂。
薛九也摇头,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