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喝那碗汤药,径自出了门。
屋外寒气骤然向他扑来,冻得他哆嗦了一下。他没有找到那位好心人,只得失望离开。
他孤身漫步在街头,寒风萧瑟,冻得他脸色通红、手脚发紫。人们满溢欢欣,阖家团圆。只是如此新ch.un佳节,他却落得此番田地。
衣衫犹皱,散乱不堪,还印着几丝血色。他紧紧揪拽着那处早已凝固僵硬的殷红,仿佛触摸着它的主人。那时一定很疼,他想,若是能替他挡下……哪怕是死,他也心甘情愿了。
其实一切早已注定,是他执迷不悟。不,实际早从第一刻起,他便明了结局,只是在情爱中迷失了自我,步步沦陷,再无翻覆之力。
今朝一别,大抵就该永不相见了。
没了沈忘卿,他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或许他可以养养花,闲暇度r.ì。可他早已没资格再去享受无虑的生活了。
没了沈忘卿,一切都将再无生趣。
曾失去了一切的他,沈忘卿便成了他的天,他的一切意义。而失去了沈忘卿,他……不知自己还有何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他想,他大抵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
只是本都想好了,要坚定离去,再不回头的。可他仍迟迟放不下心。不知为何,他的心莫名的慌乱。
他想,沈忘卿失忆了,也不知沈陆云会如何待他,会看他可怜饶他一命,亦或斩C_ào除根,永除祸患……他不敢再想下去。
沈陆云那般恶毒,在得知沈忘卿失忆时第一时间便将他赶走,或许正是为了……
他猛地停止脚步。
但或许也并非如此呢。或许她只是想借此机会控制住沈忘卿,而将他赶走,是为了防止他唤起沈忘卿的记忆?
或许……
可千万种可能,尽数无法证实。
踌躇许久,他还是决定回去再看一眼。只要看到他安然无恙,自己便能放心离开了。
其实一切借口不过虚无,只是他仍念着他,想着他,爱着他,不甘就此与他分别。他还想与他见一面。不,他想与他共度余生,只是再无可能了。
他好爱他。
他不舍得放弃。
……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他回到医馆时,却听闻沈忘卿已被送回了沈府。询问间,郎中神色很是犹豫,大抵是听信了沈陆云的鬼话,唯恐他惹出祸端,但也许是他心软,还是将下落告知。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回到沈家,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明目张胆地踏进沈家。于是,他爬了墙角那可笑的狗洞,落得一身尘土肮脏,满手浊污。他心惊胆战地潜入府内,竟无人发觉。
他很顺利地进了沈忘卿的屋子……他们曾经的卧房。
月光透过窗子,映进了屋内。
沈忘卿睡得极沉,一动不动,似乎全然未听见他的动静。他安睡的模样显得比平r.ì更柔和几分,好似曾经面对他时的深情款款,美好得几乎让他忘却他冷漠的神情。可他苍白的面色却时刻提醒着阮秋竹,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他极轻地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露在外头的手,唯恐惊扰了他的安眠。他察觉到他掌心斑驳,隐隐有些血痕,他脑中闪过一丝念头,这不可能是遇刺时受的伤,而且先前的早该痊愈了才是,那这又是如何而来。只是他并没有细想,也来不及细想。
往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与他言语,大抵是不可能了。所以今r.ì,他想把一切通通说出来。他经年的欢喜,他沉迷的留恋,他深情的眷念,他执着的爱恋。还有那份,他从不知晓的、长久的深沉情意。
若是错失此次机会,他或许……就再也见不到沈忘卿了。
他轻声,一顿一顿地对他说着话,诉着情意。
“忘卿,其实,很早,喜欢,你……成亲……我……看……你……慌……喜……我……”他说得很不清晰,断续的字根本连不成句,促不成意。即便沈忘卿醒着,或许也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他有恃无恐,因为他本就不打算真正让他知道的。他根本不在意他是否知晓。
因为他只是……想单方面与他告别而已。
他的声音极轻,如呢喃一般,若非就在身边,恐怕沈忘卿也听不见。毕竟,他本就不打算让沈忘卿听见。但也或许……是他的嗓子早就不堪重负。
不过浅浅几语,便觉得喉间干涩疼痛,难诉情意,道出一字都万般困苦。可他不愿停下。
“是我,不好,该死……我……”他想,该死的,从来都不是沈忘卿。若是可以,他宁可替他受罪,替他伤痛。
“我……心疼……忘卿,我,喜欢……我好爱你……”声音越发嘶哑,恍如破锣,更甚如此,极其难听。
“忘卿,往后,不再……妻……可我,舍不下……”
短短几句话,却道了良久。他始终注视着沈忘卿,见他自始至终都紧闭着双眼,睡得极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