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成亲,可是沈陆云逼你的?”待声音远去,沈忘卿才松开他问道。
阮秋竹点点头。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写给我瞧瞧。”说着,他伸出右掌,左指有力地抓住阮秋竹的素手,让他搭在自己的掌心。
阮秋竹犹豫片刻,一笔一划写下秋竹二字。
阮家覆灭,他便再不是阮氏疼爱的阮秋竹了,只是秋竹,孤身一人,仅此而已。
“秋竹这名好听。我唤你阿竹可好?阿竹如今多大了?”他一双桃眼弯得极好看,就这么注视着他,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秋竹一人。
秋竹面色微醺,极轻地点了下头,比出二十。
他很欢喜,即便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可这是沈忘卿为他取的名,是他独属的温柔。如此想来,便觉得他唤自己阿竹时,是独一无二的,包含爱意,极为动听。
“阿竹小我三载,当真是小娘子。”秋竹惊了,恨不能堵上他的嘴,耳尖泛上丝丝红润。他竟如此……
所幸沈忘卿也知分寸,不过起意嬉闹罢了。
“这门婚事,我们都是被逼无奈。但事已至此,往后有我护着你,她休想再伤你半分。”他凝视着他,道出这么一番话。
秋竹觉得心绪很是复杂,不知该欣喜好,还是感伤好。他很高兴沈忘卿直言愿意护着他,可若那女人选中的并非自己,沈忘卿岂不是……
他有些郁闷,可转念一想,如今在沈忘卿身边的是他,未来也只会是他了。就好像自己独占了沈忘卿一般。他便又欣喜起来。
但他仍有些郁沉,毕竟沈忘卿待他,也不过是同情罢了,他渴望的,远远不止如此。若是能得到他的爱,该有多好。
……
合卺酒他们没有喝。酒液被随意倾倒在盆栽里头,而将空杯丢弃在床边后,二人便睡下了。
但说实话,秋竹还挺想喝的。听闻合卺酒的效用是……若是能与他一同喝下,能有一夜,哪怕就一夜ch.un宵,他也心满意足了。
夜间静谧,秋竹呆呆地望着帷帐出神。
他有些沮丧的是,沈忘卿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未曾提起。没有夫妻之实,他们也不过是名分下的陌生人罢了。
沈忘卿大抵永远也不会发现,有这么一个心许已久,如今终于变相如愿以偿的可怜虫。
但他自己知晓便足矣。
那是藏在他心底,最美好的回忆。也是他一生中,最美的过往。
夜半,沈忘卿在窸窣声中昏沉醒来,分辨出吵醒自己的是自身旁传来的急喘声。他还未习惯与人共枕,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燃起烛火,看到秋竹面色惨白,额发s-hi润,泪眼朦胧。发不出声的他只能剧烈地喘着气,手指紧紧纠拽着被褥。
“阿竹怎么了?”他看不出这是什么症状,只能干着急,匆匆拭去他额角的汗珠。
沈忘卿起身欲去,却感受到腰间被轻轻碰触。他转头看见秋竹面朝自己,眼神有些涣散,显然是疼得厉害,手却执拗地抵在他身旁,似是不愿他离开。
还挺会撒娇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情况危急,他顾不上思索他有多么可爱。
见无法离开,他赶忙高声喊侍女去请郎中。
他就近倒了杯水,回到床边俯下身,极小心地将他扶起搂在怀中,秋竹无力喝不进,他便以口渡水。
水本冰凉,却因唇齿相依而温暖。唇舌无意间纠缠,又迅速退开。待离开时,他甚至还颇有些留恋。
但实际上两人皆如此。
一滴清泪,不经意落入鬓间,无人察觉。半年的诉求竟这般实现。秋竹半睁着眼,瞥见沈忘卿慌张的神色,浅笑了一下,便昏睡过去。
遭受打击意志消磨,身体劳累不堪,却迟迟不静养补缓,怕会导致根基受损,需得多加时r.ì修养才能康复,郎中这么说。
大抵是因为家中惨事才如此罢,沈忘卿猜想。
瞧他这般可怜,他便忍不住想要宠着他、疼爱他,早已将先前的相敬如宾抛却脑后。
秋竹喝了安神汤药后昏昏沉沉,几无意识,自是不知沈忘卿关心备至,为他擦净身体后扶他躺下,细致地为他掖好被子,收拾了东西后才躺下入睡。
一夜好眠。
希冀
晨光洋洋洒洒落入屋内,映照在秋竹的脸颊上,发丝也被衬得微微棕黑,明媚温暖。昨夜沈忘卿为他涂了些药膏,颊边的指痕已然淡化。所幸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否则他定要还回去。
沈忘卿早早便醒了,望着他熟睡的脸庞,忽地无声笑了。他睡着了跟个小动物似的,蜷缩着身子窝在被中,看着好似很没有安全感。是了,一夜间失去所有家人,定是忐忑不安的。
他拿起床边那枚香囊,细细端详。上头的花朵纹样略有些粗糙,但仍能辨出栀子的模样,其香气更是浓郁。
或许是亲手所绣?他猜想,并未深究。
他将其放了回去,起身洗漱。
说来,他独自生活这么久,如今早晨醒来有这么一个人躺在身边,静谧下能听闻到他清浅的呼吸,这感觉似乎也不差。有人陪伴的滋味,美好得令人有些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