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生大方地说:“对,在我们家,她来给我送头盔,你不也看见了。”
赵女士有点惊讶,“你们早就认识?”
宋宇生迟疑着说:“哦……怎么说呢?”
赵女士冷冷地说:“老宋,我们都是成年人,虽说您是搞文艺的,但感情的事……”
宋宇生听了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哪儿跟哪儿啊,就涉及感情了!于是说出的话就有点支吾:“您……误会了。”
赵女士一板一眼地说:“能解释一下吗?”
宋宇生有点儿不高兴了,“解释什么呀?”
赵女士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请好自为之吧!”
这边的江路忽然看到了一个女士跟宋宇生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个女士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江路身后,不少年轻演员在上一辆大轿车。女报幕员朝着一辆开着大灯的桑塔纳跑去,超过江路时拉了她一下。
“江老师,搭一段儿顺风车吧?”
江路笑笑说:“不用了……”
旁边的女演员甲开玩笑说:“你别操心江老师,那献花的马上就来了!”
江路特别开得起玩笑,沉稳地说:“没错!”
女演员乙接道:“让他别光献花,再献点儿实惠的!”
大轿车缓缓驶动,与江路擦身而过。
这时,宋宇生的摩托车突然开到江路身后。车上的年轻演员们看到后大失所望,一个女演员喊了起来:“江路,让他换一辆车再来献花!换个伏尔加!”
一个小男演员叫道:“伏尔加早就过时了!换辆丰田皇冠……”
宋宇生没有理会车上的叫喊声,对着江路说:“我送你回去吧。”
江路疑惑地说:“你知道我在这儿?”
宋宇生挠挠脑袋,“我算是说不清了。”
江路笑着盯着他问:“把女朋友气跑了?”
宋宇生答道:“那我就更说不清了。”
两个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宋宇生瞥了一眼江路怀里的红玫瑰,试探地说:“呵呵,男朋友送的?
江路笑了,“轮到我说不清了。”
宋宇生指指后座,“上车,我送你回去。”
江路故作惊恐地说:“你们家老太太那么厉害,我可惹不起。”
宋宇生有点儿尴尬地回应道:“呵呵,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
江路显然对这样的回复并不满意。
宋宇生盯着江路说:“其实吧,人活着,做什么事儿,得相信自己的感觉,犯不着想东想西难为自己。”
江路盯着宋宇生问:“你指什么?”
宋宇生笑嘻嘻地看着江路。
江路恍然大悟,“我不上你的车就是难为自己?”
宋宇生笑了,“你看,自己说出来了。”
江路也笑了,追问了一句:“那……你呢?”
宋宇生迎着江路的目光坦然地答道:“我想送你回去!挺晚的了,你一个人路上也不安全。”
这时候江路又迟疑了。宋宇生看着江路的迟疑,有点儿不确定地说:“你在等人?”
江路说:“没有啊!”
宋宇生说:“那还愣着gān吗?!”
江路跨上了摩托车后座,摩托车冒出一股青烟,载着江路走了。
稍后,一辆崭新的皇冠出租车驶来,停在了剧场门口。后座上,是一个西装革履、头顶无毛的中年人(DavidChen)。DavidChen向前欠了欠身,对着司机说:“等我十分钟,我接个朋友。”
DavidChen下了车,一溜小跑奔向剧场。
宋宇生载着江路,在大街上飞驰而过,摩托的大灯是坏的,照得前面的路有些昏暗。江路在后座上冻得直打哆嗦,一张卡片从怀里抱着的红玫瑰中飞了出去。
宋宇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随即减速,停车。
江路牙齿打战地问:“怎么了?”
宋宇生摘下头盔扣在江路的头上,随即脱下自己的皮夹克。
江路急忙喊道:“有这个戴就行了。”
宋宇生自责地说:“怪我粗心,等到了家也把你冻感冒了。”
“真的不用。你在前头不是更冷吗?”
宋宇生不由分说,把皮夹克裹在了江路的身上,然后跨上了车。
宋宇生再次发动摩托,忽然发动机熄火了,连续打了几次火,发动机哼哼了几声后便再无动静。
这时,一道雪亮的灯光照过来,一辆警车停在了摩托车的跟前。两个警察下车走了过来。江路有些紧张地问宋宇生:“你违章了?”
“没有。”
警察过来了,“怎么了?”
宋宇生说:“呵呵,关键时刻掉链子。”
警察甲说:“是你自己的车?”
宋宇生说:“是。”
警察乙说:“大灯怎么不开呀?”
宋宇生恍然大悟,“哎哟,我给忘了,早晨摔了一跤,碎了。”
宋宇生又踹了一脚油门,车点着火了。
警察甲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拧下了宋宇生的车钥匙,“先等会儿。驾驶证,行驶证。”
宋宇生急忙在口袋里翻找起来。
警察甲接过宋宇生递上来的驾驶证和行驶证翻阅着。警察乙看了看江路问:“你们什么关系啊?”
宋宇生一愣。
警察乙问:“两口子?”
宋宇生有点迟疑地说:“是……两口子!”
警察乙问江路:“是吗?”
江路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警察乙看着江路突然问:“他叫什么?”
江路灵机一动,笑着说:“瞧您这话问的,结婚十几年了,我连自己丈夫叫什么都不知道?您可真逗,警察叔叔。”
警察乙接着说:“知道就说呀!”
宋宇生对江路说:“你看你——平时张嘴一个宋宇生闭嘴一个宋宇生……”
警察甲转过脸对宋宇生严肃地说:“我没问你,让她自己说!”
宋宇生解释道:“警察同志,我们这口子啊天生胆小,看见警察就害怕。江路,你把你工作证给警察同志看看。”
江路连忙掏出证件递给警察乙。
警察乙接过江路递来的工作证看了看,然后对警察甲点了点头。
警察甲开出了罚款单:“罚款二十。”
宋宇生一个劲儿叫屈:“凭什么呀?我没违章,大灯碎了又不是我故意的!”
警察甲慢悠悠地说:“你要是故意的,这车你还就开不走了!”
江路连忙拉过宋宇生,“警察同志,我们这口子的心眼直口儿冷,您别跟他生气。俗话说不知者不怪罪。这次您就别罚了,明天一大早儿我们就去换大灯。再说了,都是吃工资饭的,这二十块钱能顶多大事儿啊?您说是不是?”
警察甲收起罚款单,把钥匙递给了江路,“这话听着舒服。行,就这么着了。路上小心点啊。”
宋宇生连连点头,“谢谢二位!慢走啊!”
两个警察朝警车走去。
宋宇生打着了火,长出一口气,“好了,上车。”
江路正欲跨上后座时,看了看那束已经在寒风中残败的红玫瑰,顺势把它扔进了路旁的草丛里,然后跨上后座,搂住了宋宇生的腰。
摩托车一声怒吼,冲了出去!
宋宇生骑着摩托车驶进大院门口,停下。
宋宇生对江路说:“我就不进去了。”江路下了车,摘下头盔,脱下皮夹克递给宋宇生。看到宋宇生的脸,江路有点不好意思,“瞧你冻的,脸都红成这样了……要不到楼上坐会儿,喝点热的?”
宋宇生连忙摇头,“别别别,让人看见你可就说不清了。”
江路没说话。
宋宇生搓了搓红扑扑的脸,穿上了皮夹克。
江路看着他,顿生怜悯之心,“有什么呀?不就是喝杯热咖啡嘛!”
宋宇生抬起头问:“真不怕别人说闲话?”
江路笑道:“有什么可怕的呀?反正说我什么的都有,我一概不解释。只要你不多想就行!”
“我多想什么?”
“刚认识的人就往屋里带,这是什么女人啊?”
“这还真不是我的性格。”宋宇生一狠心拍拍车座对江路说,“上来吧,我把车骑进去!”
夜深了,钱淑华接到了赵女士的电话,“你啊是多心了!宇生是什么样的人,我这心里是一清二楚!他要是那种人,我敢把几十年老姐妹的孩子介绍给他……对,我觉得呀你们之间是有误会……对对对!行了,不早了,你也该歇着了,回头替我问你妈好!等我有空了一定过去看看她。好,再见……”老太太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这时钱淑华突然听见摩托车的马达声。她起身打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往楼下看了一眼——
路灯下,宋宇生正在停车,旁边站着江路,两个人似乎有说有笑。
紧接着,江路和宋宇生拐了个弯,不见了。
钱淑华急忙走向孩子们的房间,悄悄地推开门——两个孩子已经入睡。
钱淑华看了看座钟——差五分十点。
她悄悄地出了门,来到楼道里。
楼道里,江路在皮包里掏钥匙,怎么也找不着。她一急把皮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门口的一块踏脚垫子上。
江路埋怨道:“自打住到这儿来,楼道里的灯泡换过好几个了,可总有人手那么欠……”
宋宇生掏出系在裤子上的钥匙链,上面有一个袖珍手电筒,“我这儿有个小电筒。”他拧亮电筒,照见江路摊在地上的一大堆东西。
宋宇生感叹道:“这哪儿是皮包啊,整个儿一杂货铺!”
江路惊喜地说:“找着了!”
她拿起钥匙,然后快手快脚、大大咧咧地把东西放回皮包。
宋宇生把那个袖珍电筒递给江路,“这个给你吧。”
江路朝他看了一眼,有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就谢谢了!”
门打开了,两个人走了进去。
钱淑华站在楼道的yīn影里,两眼放光。
进门后,江路将一双拖鞋递给宋宇生。宋宇生低头一看,那是一双女式拖鞋。
江路有点不好意思,“小了点,凑合穿吧。”
江路拿出一个铝制的电咖啡壶,又从一个铁皮罐子里取出咖啡粉,忙碌了起来。
宋宇生仔细打量周围,房间不大,却布置得非常独特,每个空间都利用起来伸张主人的审美。墙上挂了不少云南苗族的绣片,自制的沙发靠枕是毛线编织的,图案为虎皮纹路。
宋宇生看着那些装饰忍不住问道:“你在云南待过?”
江路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宋宇生指了指那些苗族绣片说:“我去云南采过风,这些东西我都见过。”
江路说:“我在那儿插过队……唉,最好的时光都扔在那儿了!”
“回来几年了?”
“十年了。”
“还是一个人?”
江路淡淡地说:“离婚了。”
宋宇生忽然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像查户口的。”
江路笑了,“正常。”江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又笑了。
宋宇生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你一说查户口的,我就想起警察来了。哎,刚才警察检查的时候,你怎么这么会接话茬儿啊?”
“怎么了?”
“人家问咱俩什么关系,你连眼都不眨,张嘴就是两口子,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
“你不也是说瞎话不带脸红的吗?”
“我说什么了?”
宋宇生有些夸张地模仿着那时江路的语气说:“哟,警察同志,我们这口子的心眼直口儿冷,您别跟他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