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wo 下山
在荆澜衣的叙述中,游执灯是一个并无缺点的完人。生为孤儿然而自强不息,绿帽被甩然而自强不息,命悬一线然而自强不息。
哦,对了,除了最后一条是误报,自强不息的是徐挽河,游执灯已经死了。
至于绿帽,咳。
荆澜衣说的有些含糊,大致是一个“游执灯→某女→荆澜衣”的三角恋。荆澜衣有没有再箭头回游执灯不清楚,但毫无疑问的是,徐挽河觉得有没有的差别并不是很明显。
三角恋的断裂自然是某女的身亡。
从此之后,自强不息并且勇于从失恋阴影中站起来的游执灯,叛变了门派,隐没于江湖之中。直到几个月前,荆澜衣意外地收到了师弟的消息,将其接回门中养伤数月。
虽然徐挽河知道对方是在试图鼓励他。
但这么多个自强不息叠加下来,他还是整个人感觉有些不太好。
很明显,在叙述的过程中,荆澜衣隐瞒了太多的细节,除了大致经历无误之外,剩下的东西都有待考究。
但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徐挽河微微一笑,对他而言,只要确信荆澜衣确实是真情实意地对待自己便是——虽然这个“自己”既是自己,也不是自己。
有着十几次穿越经历的徐挽河,早就跳过纠结这些哲学的过程了。
徐挽河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荆澜衣的照顾,与此同时,也在试着做一下力所能及的事情——走的时候还能把技能挂售,徐挽河的系统还壮烈着,而他随身携带的大部分东西都放在随身系统的物品栏里。
#这种银行取不出钱的感觉,真心塞#
而在这个内功真气满天飞的武侠世界里,徐挽河空有一颗纵横天下的心,没有一个抗打耐摔的身体。自然之心维持着他不至于突然就把自己咳血咳挂掉,当更高层次的运动,却无能为力。
徐挽河有自得其乐的法子。
他最早是开始背医术,从《黄帝内经》开始,他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背完它,然后又开始背诵《本草纲目》。荆澜衣对这件事毫无表态,只是偶尔练练剑,累了就坐在徐挽河身边闭目养神。
而徐挽河也没有对荆澜衣有任何解释,他只是自顾自地背诵,直接背到嗓子冒烟,不得不用清茶润喉时,才微微眯着眼睛,欣赏美人练剑。
美人如玉,剑如虹。
荆澜衣骨子里是一个很专注虔诚的人,他低眉顺眼注视着手中剑的时候,徐挽河总能走神地想起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诸如“认真的男人最帅气”。当然,荆澜衣倒是没有那种某个时刻特别帅然而平时就差一点的情况,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都维持着一种特别的淡然。
他并不是特别在意身边的享受。
在意享受的人,也不可能十几年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山庄上独自生活着。
而荆澜衣却一直甘之如饴。
这种性格对于常人而言,大概是十分寡淡无趣的。哪怕荆澜衣生了一张俊秀的脸,也是要打上不少折扣。但徐挽河却恰好是见过人间繁华无数的人,他听过天使的咏唱,参加过妖怪的盛宴,曾经在丧尸异形的围城中拼杀出一条命,也有过许许多多场比谁都轰轰烈烈的爱情。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沉淀下来,静寂无声。
徐挽河的目光依旧明亮,语气依旧清澈,对万事万物依旧保持着好奇和进取。然而,情绪却不免渐渐迟钝起来,曾经会为许些小事而激动不已的他,如今仅仅只是淡漠一笑。
也许,徐挽河已经老了。
比起那些闹腾的,轰烈的东西,他依然会欣赏,会羡慕,但却不想和那些一起生活了。毫无疑问的是,荆澜衣这种性格无疑符合了徐挽河的需求。
徐挽河的经验足以让他应对大部分事情。
但多一件麻烦和少一件麻烦还是不一样的事情。
当然,时日稍微久了。徐挽河也对荆澜衣产生了一些研究的兴趣。他趴在窗台上,饶有兴致地围观荆澜衣练剑,起初,荆澜衣的速度并不快,每一剑的轨迹都很清晰,如月色的剑光挥洒一地,很快,兔起鹘落,剑光闪动,又像长虹落天,又如流星赶月。而荆澜衣就在剑光中若隐若现,衣袂翻飞。
美的就像是某种虔诚的仪式。
徐挽河等他一套剑法连贯的施展开来,最后一剑笔直地点出去,刚刚巧从正中央切开了一朵荡漾在风中的落花,切成两半,落花无力地坠落于地。荆澜衣一头雪发纷纷扬扬。
徐挽河问他:“每天过的都是同样的日子,你不无聊吗?”
荆澜衣困惑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徐挽河的意思。徐挽河只好换了一种说法:“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个问题让荆澜衣沉思了好一会儿,这个年已而立的男人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板着一张脸,颇为困惑地回答:“师父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而师弟现在已经回来了。”
他说完,眼睛就微微弯了弯,似乎这是一件让人极其喜悦,甚至幸福的事情。
徐挽河对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依旧如此澄澈干净的目光打败了。他想,怎么会有人能这么甘之如饴地守着一点东西就心满意足了呢。
当人类吃不饱的时候,他们期待能吃饱;吃米饭到饱的时候,他们期待能吃上肉;吃上肉的时候,又开始期待顿顿有肉,顿顿有肉后,又开始挑剔种类不够丰盛,营养不够全面——即便满足了这一点,人们也会因为攀比而追求更有逼格的食物。
世界就在这种追求中,不断的往前迈进着。
“守财奴。”徐挽河吐槽荆澜衣说,仅仅只是引来了对方无辜而怪异的一瞥。
下山的心思,也就这样淡下来了。
徐挽河用了半年时间,把《本草纲目》也背了下来,又零零碎碎地开始背其他医术。但无数次重复过这种学习行为的徐挽河,清楚地知道,一个理论派是根本无法真正学会医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