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论天下,先生小酒人。
大圜犹酩酊,微醉合沉沦。(2)幽谷无穷夜,新宫自在chūn。(3)旧朋云散尽,余亦等轻尘。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二年八月二十一日绍兴《民兴日报》,署名huáng棘。这是《哀范君三章》的最后一首。其中第三联因作者忘却,于本书编集时补作,故与原发表时稍有出入。参看《朝花夕拾·范爱农》及《集外集拾遗·哀范君三章》。
范爱农(1883—1912)名肇基,字斯年,号爱农,浙江绍兴人。光复会会员,在日本留学时与鲁迅相识。一九一一年鲁迅任山会初级师范学堂(后改称绍兴师范学校)监督时,他任学监。鲁迅离职后,他被守旧势力排挤出校,一九一二年七月十日落水身亡。(2)大圜即天。《吕氏chūn秋·序意》:“爰有大圜在上,大矩在下。”
(3)新宫当时袁世凯的总统府在新华宫。
鲁迅,以一八八一年生于浙江之绍兴城内姓周的一个大家族里。父亲是秀才;母亲姓鲁,乡下人,她以自修到能看文学作品的程度。家里原有祖遗的四五十亩田,但在父亲死掉之前,已经卖完了。这时我大约十三四岁,但还勉qiáng读了三四年多的中国书。
因为没有钱,就得寻不用学费的学校,于是去到南京,住了大半年,考进了水师学堂。不久,分在管轮班,我想,那就上不了舱面了,便走出,另考进了矿路学堂,在那里毕业,被送往日本留学。但我又变计,改而学医,学了两年,又变计,要弄文学了。于是看些文学书,一面翻译,也作些论文,设法在刊物上发表。直到一九一○年,我的母亲无法生活,这才回国,在杭州师范学校作助教,次年在绍兴中学作监学。一九一二年革命后,被任为绍兴师范学校校长。
但绍兴革命军的首领是qiáng盗出身,我不满意他的行为,他说要杀死我了,我就到南京,在教育部办事,由此进北京,做到社会教育司的第二科科长。一九一八年“文学革命”运动起,我始用“鲁迅”的笔名作小说,登在《新青年》上,以后就时时作些短篇小说和短评;一面也做北京大学,师范大学,女子师范大学的讲师。因为做评论,敌人就多起来,北京大学教授陈源开始发表这“鲁迅”就是我,由此弄到段祺瑞将我撤职,并且还要逮捕我。我只好离开北京,到厦门大学做教授;约有半年,和校长以及别的几个教授冲突了,便到广州,在中山大学做了教务长兼文科教授。
又约半年,国民党北伐分明很顺利,厦门的有些教授就也到广州来了,不久就清党,我一生从未见过有这么杀人的,我就辞了职,回到上海,想以译作谋生。但因为加入自由大同盟,听说国民党在通缉我了,我便躲起来。此后又加入了左翼作家联盟,民权同盟。到今年,我的一九二六年以后出版的译作,几乎全被国民党所禁止。
我的工作,除翻译及编辑的不算外,创作的有短篇小说集二本,散文诗一本,回忆记一本,论文集一本,短评八本,中国小说史略一本。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六月十五日《语丝》周刊第三十一期,是应《阿Q正传》俄译者王希礼之请而写的。其中《阿Q正传》序》译成俄文后,收入一九二九年列宁格勒激làng出版社出版的《阿Q正传》(俄文版鲁迅短篇小说选集)一书。(2)王希礼原名波·阿·瓦西里耶夫(G.A.GHIJLMN,?—1937),苏联人。一九二五年是河南国民革命第二军俄国顾问团成员。(3)圣贤将人们分为十等《左传》昭公七年:“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供)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皂),皁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4)青年批评家指成仿吾。他在《创造季刊》第二卷第二号(一九二四年二月)发表的《〈呐喊〉的评论》一文中说:“《阿Q正传》为浅薄的纪实的传记”,“描写虽佳,而结构极坏”。(5)《阿Q正传》发表后,曾出现这样一些评论:如张定璜的《鲁迅先生》说:“《呐喊》的作家的看法带点病态,所以他看的人生也带点病态,其实实在的人生并不如此。”(见一九二五年一月三十日《现代评论》一卷八期)冯文炳的《呐喊》说:“鲁迅君的刺笑的笔锋,随在可以碰见,……至于阿Q,更要使人笑得不亦乐乎。”(见一九二四年四月十三日《晨报副刊》)周作人的《阿Q正传》说:“《阿Q正传》是一篇讽刺小说……因为他多是反语(irony),便是所谓冷的讽刺——‘冷嘲’。”(见一九二二年三月十九日《晨报副刊》)。(6)变故指鲁迅祖父周福清(介孚)因科场案入狱一事。(7)水师学堂即江南水师学堂,清政府一八九○年设立的一所海军学校。初分驾驶、管轮两科,不久增添鱼雷科。(8)机关科即管轮科,现称轮机农业。
(9)矿路学堂即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0)东京的豫备学校指东京弘文学院,创办于一九○二年,是日本人嘉纳治五郎为中国留学生开设的补习日语和基础课的学校。(11)日本的维新指发生于日本明治年间(1868—1912)的维新运动。在此以前,日本一部分学者曾大量输入和讲授西方医学,宣传西方科学技术,积极主张革新,对日本维新运动的兴起,曾起过一定的作用。
(12)俄日战争指一九○四年二月至一九○五年九月,沙皇俄国同日本帝国主义之间为争夺在我国东北地区和朝鲜的侵略权益而进行的一次帝国主义战争。
(13)小计画指和许寿裳、周作人等筹办《新生》杂志和译介被压迫民族文学等事。参看《呐喊·自序》、《〈域外小说集〉序》等。(14)指周作人和他的妻子羽太信子等。
(15)一九一二年一月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鲁迅应教育总长蔡元培之约赴教育部任职,同年五月随临时政府迁至北京,任社会教育司第二科科长。不久,第一科移jiāo内务部,第二科改为第一科,一九一二年八月二十六日,鲁迅被委任为第一科科长。(16)指收入本书的《斯巴达之魂》、《说鈤》和收入《坟》中的《人之历史》、《科学史教篇》、《文化偏至论》、《摩罗诗力说》等。(17)本自传当作于一九三四年三、四月间。本文加注后重收入《集外集拾遗补编》。
这一回编辑《莽原》时,看见论及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cháo(2)的投稿里,还有用“某校”字样和几个方匡子(3)的,颇使我觉得中国实在还很有存心忠厚的君子,国事大有可为。但其实,报章上早已明明白白地登载过许多次了。
今年五月,为了“同系学生同时登两个相反的启事(4)已经发现了……”那些事,已经使“喜欢怀疑”的西滢先生有“好像一个臭毛厕”之叹(见《现代评论》二十五期《闲话》),现在如果西滢先生已回北京,或者要更觉得“世风日下”了罢,因为三个相反,或相成的启事(5)已经发现了:一是“女师大学生自治会”;二是“杨荫榆”;三是单叫作“女师大”。报载对于学生“停止饮食茶水”(6),学生亦云“既感饥荒之苦,复虑生命之危。”而“女师大”云“全属子虚”,是相反的;而杨荫榆云“本校原望该生等及早觉悟自动出校并不愿其在校受生活上种种之不便也”,则似乎确已停止,和“女师大”说相反,与报及学生说相成。
学生云“杨荫榆突以武装入校,勒令同学全体即刻离校,嗣复命令军警肆意毒打侮rǔ……”而杨荫榆云“荫榆于八月一日到校……bào劣学生肆行滋扰……故不能不请求警署拨派巡警保护……”是因为“滋扰”才请派警,与学生说相反的;而“女师大”云“不料该生等非特不肯遵命竟敢任情谩骂极端侮rǔ……幸先经内右二区派拨警士在校防护……”是派警在先,“滋扰”在后,和杨荫榆说相反的;至于京师警察厅行政处公布,则云“查本厅于上月三十一日准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函……请准予八月一日照派保安警察三四十名来校……”乃又与学生及“女师大”说相成了。杨荫榆确是先期准备了“武装入校”,而自己竟不知道,以为临时叫来,真是离奇。
杨先生大约真如自己的启事所言,“始终以培植人才恪尽职守为素志……服务情形为国人所共鉴”的罢。“素志”我不得而知,至于服务情形,则不必再说别的,只要一看本月一日至四日的“女师大”和她自己的两启事之离奇闪烁就尽够了!撒谎造谣,即在局外者也觉得。如果是严厉的观察和批评者,即可以执此而推论其他。
但杨先生却道:“所以勉力维持至于今日者非贪恋个人之地位为彻底整饬学风计也”,窃以为学风是决非造谣撒谎所能整饬的;地位自然不在此例。
且住,我又来说话了,或者西滢先生们又许要听到许多“流言”。然而请放心,我虽然确是“某籍”(7),也做过国文系的一两点钟的教员,但我并不想谋校长,或仍做教员以至增加钟点;也并不为子孙计,防她们在女师大被诬被革,挨打挨饿,我借一句Lermontov(8)的愤激的话告诉你们:“我幸而没有女儿!”
八月五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八月七日《莽原》周刊第十六期。
(2)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cháo一九二四年秋,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发生反对校长杨荫榆的风cháo,迁延数月,未得解决。一九二五年一月学生代表赴教育部诉述杨氏掌校以来的种种黑暗情况,并发表宣言不承认她为校长。同年四月,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章士钊声言“整顿学风”,助长了杨的气焰,五月七日,杨以校长身份qiáng行主持纪念国耻讲演会,遭到学生反对,九日,她即假借评议会名义开除学生自治会职员六人,八月一日复带领武装警察到校,qiáng令解散国文系三年级等四班,激起学生更大的反抗。
(3)“某校”字样和几个方匡子一九二五年八月七日《莽原》周刊第十六期所载朱大柊的《听说——想起》一文中,称女师大为“某校”。又同期效痴的《可悲的女子教育》一文用OOO代指杨矣芎驼率款取*
(4)两个相反的启事一九二五年五月十七、十八日《晨报》第二版曾刊有《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音乐系、体育系紧要启事》和《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哲教系全体学生紧要启事》,声称“严守中立”,“并未参与”“本校风cháo”云云。随后,三系学生在五月二十二日《京报》第二版登出《国立女子师范大学音乐系、哲学系、体育系启事》,声明驱杨是“全体同学公意”,对上述混淆视听的“冒名启事”予以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