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拉拉回到公司,夏红又来电话了,她不放心,想问问拉拉跟张东昱谈出什么结论了。拉拉说自己准备尽快跟王伟说出实情。
夏红非常好奇张陆二人怎么就成了一对儿。拉拉告诉她,张大姑跟陆教授是同事,是她给牵的线。天下的事情居然会如此巧合,两人都有些欷歔,感到不可思议。
夏红关心地问拉拉:“以前的事情王伟一点儿都不知道吗?”拉拉说:“他知道我有过一个男朋友好了很多年。”夏红庆幸道:“那还好,他多少知道就好!同居的事情他知道吗?”拉拉坦率地说:“他也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张东昱。”
夏红听了觉得情况还不算太糟,起码王伟已经具备了一些抗冲击的能力。夏红问拉拉:“你觉得王伟能接受吗?”
拉拉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人有时候,自己也做不了心的主。王伟能理解我的过去,不等于他能若无其事地接受张东昱做他的表妹夫。”
夏红说:“麻烦就麻烦在王伟和陆宝宝似乎感情不错,他俩要是关系一般,就没有这么敏感了。”
拉拉苦笑道:“还有一个更麻烦的地方,张东昱的姑姑话特多,我怕她哪天一不小心说漏嘴让王伟她妈知道了,老太太可是有高血压心脏病的,老人又都好面子,所以我不知道王伟是不是该跟她老人家也打打预防针。”
放下电话,不知怎么的,拉拉忽然就想起了岱西的事情,当初因为这事儿拉拉曾冷淡了王伟足足大半年。她在王伟面前摔过东西,多次一言不发就挂他电话,有时候在公司里迎面碰上了她故意不正眼瞧他,连夏红都觉得拉拉太过分,说那叫冷bào力。
想起自己曾经狠着心肠对王伟说过那么多伤人的话,拉拉对自己的bào行简直不寒而栗,她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我不是个好东西!”她在心里喃喃地自我谴责。
好吧,不管怎么为难,事情总要去面对,福兮祸兮,谁都替不了她杜拉拉。
拉拉叙述的过程中,王伟没有说一个字。王伟越沉默,拉拉越尴尬,她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忐忑地等着王伟发作。
“就这些?”
“嗯。”
“那天晚上是因为这事儿心情不好?”
“嗯。”
王伟没有再说话,拉拉也不好说什么,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拉拉感到喉咙口一阵发紧,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唾沫,想到鲁迅那句名言,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后来王伟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句:“我出去走走。”拉拉完全猜不出王伟是怎么想的,只能被动地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带上门走了。
进入一年中的最后一个季度,业务部门进入了关键的冲刺阶段,指标的压力层层往下传递,一线销售人员的流失率环比明显升高了,此外,连财务部这样的支持部门,流失率也出现了不好的趋势。
麦大卫对此很不满,照此下去,一面是HR不停地往里招人,一面却是现有员工不停地往外流失,这不成了个无底dòng吗?麦大卫马上发邮件问何查理怎么看。
何查理也正恼火呢,麦大卫的邮件就到了。何查理从邮件中嗅出了一股兴师问罪的味道,心说你HR是gān什么吃的,不说赶紧帮着分析情况查找原因,又来问这问那,想抓住把柄教训人是吧?
何查理就不冷不热地回复说,据总监们反映,今年新招的人员素质不够理想,鱼目混珠,有些人根本不具备完成任务的能力,还有一些则承受不了SH快速发展的压力,此两类人构成了流失人群的主流。何查理最后说希望HR加qiáng把好招聘关。
麦大卫本想质疑何查理管理团队的领导力有问题,没有带好团队,却被何查理反过来挑战了一把,说是HR招人招得有问题。
麦大卫对着何查理的邮件哼了一声,心说咱们走着瞧,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他吩咐huáng国栋马上着手分析人员流失的原因,并且按服务年限区分出流失人群的比例。麦大卫想看看到底是老人走得多还是新人走得多,占主要比例的离职原因是什么。
说起来,监控流失率原本就是HR的职责。
有用的人要走,那叫资源流失,明智的老板都不乐意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做HR的就有责任挺身而出,和颜悦色地问人家,您为啥要走呢?咱们这儿哪不好呀?咱们改!
不过呢,但凡有点儿人生经验的离职者,出于善良或者谨慎,常常会不全说真话,以便照顾大家的面子,并且避免给他本人今后的背景调查增加难度。再说了,行业的圈子就这么大,山不转水转,互相讨厌的人没准哪天又碰到一起,何必图一时痛快扯破脸皮。
有个风靡一时的笑话叫“郁闷的人”,某甲在A公司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美中不足的是他特别讨厌顶头上司某乙,可是他又很难找到像A公司这么好的公司,只好一直忍着。后来他终于找到了好工作,从A公司跳到了B公司。临走前,他畅快淋漓地告诉HR,某乙是怎样鸟的一个鸟人!不料,三个月后,A公司宣布收购B公司,郁闷的某甲发现他将再次沦为某乙的下属。
这个故事充分说明了好聚好散对当事人的必要性。老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又说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都是类似道理。只有没经验和不明智的人才好在分手之际玩一把翻脸泄愤的小游戏。
拉拉告诉huáng国栋,在DB,员工主动离职的头一条原因就是“工作压力太大”,而且遥遥领先于排名第二、第三位的“和顶头上司相处不好”以及“有了更好的发展”。
huáng国栋听了大感兴趣,问拉拉DB有什么对策?总不能因为员工抱怨工作压力太大,公司就真的降低指标吧?
拉拉说:“公司开门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像DB这种要做行业老大的公司,指标自然不能随便往下降。活儿再多任务再难,这都没法儿变,没得商量。”
李卫东在边上懒洋洋地插嘴说:“小时候看电影,主人公总说,我们**党人做事儿,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特豪气gān云!现在想一想,其实做企业也是一样!”
拉拉笑道:“可不是嘛!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所以我们当时的对策有两条,一个是加qiáng培训和分享,员工能力提高了,任务的难度就等于下来了,他的熟练度提高了,gān活速度就上去了;另一个是qiáng调休假管理。”
huáng国栋冲李卫东说:“培训肯定得加qiáng,这就看你了卫东!”拉拉觉得他说话的时候不像做老板的在对下属寄予期望,倒显得有点儿刻意套近乎。
可惜李卫东没有投桃报李,反而架子十足地说:“培训没问题——不过,流失率高也不是光靠培训就能解决的。”
huáng国栋一脸热情碰了李卫东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又委屈又恼火,心里暗骂了一句英文,翻译成中文的大意是,小样!表面上却不得不说:“当然,当然,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年头,做下属不容易,做老板一样不容易,特别是当能gān的下属拿钱太少或者任务太重的时候,老板就更不好当了。
李卫东果然还有话,他不紧不慢地说:“比如不好的流程也会造成人员流失,公司现有流程是不是需要改进呢?咱们HR自己的招聘流程就有不少不大不小的问题,前几个月大卫来大陆,批评过这个事儿,可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像样的改进。”
他这一说,huáng国栋和拉拉不吱声了,两人都有一种被人教训了的感觉,只有马莱仍旧是一脸由里往外发自肺腑的事不关己,事实上,李卫东确实也是没有怎么针对她,这正是让拉拉很想不通的地方,要说整顿招聘流程这事儿,她杜拉拉和马莱的位置可说是毫无差别的,为什么人们总是不去要求马莱,却不肯放过杜拉拉?
huáng国栋打个哈哈,明知故问道:“拉拉,招聘流程的事情,都怎么分
工的?”
拉拉说:“按您jiāo代过的,这个事情卫东挑头,我和马莱协助。”
李卫东说:“我挑头是我挑头,可也得给我配人手才成呀。”
huáng国栋想起确有此事,尴尬地打了个哈哈道:“噢,噢,噢。”
李卫东没好气地冲拉拉说:“我要的是艾玛这样能gān活的,杰西卡那么嫩,她来能发挥多大作用?”
拉拉被李卫东的霸道逗得忘了生气,哑然失笑道:“嗨!卫东,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跟你的想法如出一辙呀!我是打心眼儿里想留着艾玛这样能gān的自己用——不夸张地说,我决定给你艾玛的时候,心疼得流血呢。”马莱在边上听了拉拉声情并茂的表白,一个没忍住差点儿笑出声来,她自觉不合时宜,赶紧又憋了回去。
在李卫东看来,整顿招聘流程是整个HR团队的任务。他受累出面挑头,那两位却一点儿不自觉,索性做起甩手掌柜!李卫东每次为这事儿发邮件给她们,就像石头丢到棉花堆里,从来都是一声不响。李卫东对杜拉拉和马莱的态度生闷气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卫东想,杜拉拉现在这么说,无非是在表白自己顾全大局,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嘛!这进一步刺激了李卫东,他气得几乎跳起来说:“哎,拉拉!问题是艾玛来了根本不肯卖力气,她能力再qiáng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见李卫东如此不客气,拉拉忍不住也针锋相对起来:“卫东,刚才我解释过了,你今天讲的情况我是第一次听说。在此之前,我只知道艾玛有些工作质量没有达到你的要求,但不是因为她不肯卖力,而是因为她目前的能力还不够,我侧面了解了一下,潘吉文和吴慡的完成质量跟艾玛差不多。”
李卫东马上还以颜色:“你说是第一次听说,可我不是把项目进程都发送给了你和马莱,你们没有看邮件吗?”
拉拉眨了眨眼说:“不好意思,没细看。因为这些邮件你都是CC(抄送)给我的,我以为就是让我粗线条地了解一下而已。如果是TO(致)我的邮件,我一定细看并回答。”
“我本意确实只是想让你们俩了解一下进程,前提是我以为你们的下属都会按照分工如期完成任务。”傻子都能听出来李卫东话中有话。
拉拉不愿再争执下去,她缓了缓口气想找个台阶下:“艾玛这几个月确实压力非常大,我一会儿就找她谈,看看她是不是忙糊涂忘了时间表。”
“压力大不是借口,SH就这风格!碰上今年这样的大扩张,谁不是累得要死!要吃这碗饭,就得完成任务。”李卫东的话硬邦邦的,脸也跟刷了糨糊似的板成一块,跟谁欠了他钱没还似的。
这下拉拉真生气了,她撇下李卫东,对huáng国栋说:“任务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吧?!我以为完成2007年的扩招是不能动摇的硬指标,不然到年底业务部门因为人手不足完不成任务,HR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您每月看我的工作报告,首先必看我的扩招进度的。我手下就这几个人这几条枪,已经是三天两头加班到晚上十点。要不我作一个工作量分析,把所有任务都列出需要的工作时间——老板您决定,我的团队该优先完成哪些任务,放弃哪些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