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络绎本来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总下意识地觉得行政经理杜拉拉变动与否 不是问题 ,冷不丁被罗斯一问,他含糊应付道: 目前杜拉拉的团队工作负荷和工作难度都属于正常,理论上说是人员相对稳定的阶段。”
罗斯却不这么认为,他隐约感到杜拉拉的拥抱里含着一点委屈一点消沉,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换作一个平庸的,委屈消沉点也还罢了,可这个是能gān的,中国经济的势头又这么好,哪儿不缺人才呢!保不齐就要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了,眼下可正在要用人的当口。
罗斯不好太过问曲络绎团队的人事问题,但又不能不说——当年玫瑰不作为,可是让罗斯颇伤了几个月的脑筋。苦于怎么也推动不了qiáng大的玫瑰,不得已,罗斯曾给时任DB中国总裁的何好德和HR总监李斯特写邮件提出项目中的种种不当,直到DB中国改换杜拉拉负责项目,他才算放下心来。
罗斯想了想,问齐浩天和曲络绎是否知道玫瑰?两人都不很了解。
罗斯解释说,玫瑰是杜拉拉的前任,在DB中国上一轮的装修项目中, SHEDIDNOTHING(她啥事儿都没做) ,罗斯加重语气qiáng调自己对玫瑰的不满。
三言两语介绍了当时的被动局面后,罗斯直截了当地总结后来不得已临时指派杜拉拉匆忙上阵的结果: WEWERELUCKY.SHEDIDANEXCELLENTJOB. (我们走运,她把活gān得很漂亮)。
齐浩天和曲络绎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罗斯为什么要qiáng调保留杜拉拉,他们很明白,而只要他们真想保留一个人,他们有的是办法。
曲络绎先谢过罗斯让他知道以前的故事,然后说正好要做年终绩效评估了,会马上利用这个机会和杜拉拉沟通,了解一下她需要些什么支持,保证她有充足的资源。
如果说开始罗斯只是隐约觉察杜拉拉情绪不高,这时候他已经直觉到根源多半在曲络绎身上,等曲络绎说过场面上的话,罗斯嘴上谢谢曲络绎的支持,眼里却闪过一丝不解,齐浩天在一旁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齐浩天和罗斯本来就比较熟,他想了想,觉得罗斯毕竟是美国总部的人,给他个闷葫芦不太合适;况且,一年多前,岱西曾群发邮件向DB亚太告状,闹得王伟一案无人不知,想必罗斯多少有所耳闻——于是,齐浩天索性主动向罗斯约略介绍了一下王伟离开的事儿,最后他说: 岱西离开前,曾宣称王伟和杜拉拉关系不一般——这令曲络绎对杜拉拉的重用程度不得不有所保留,我认为曲络绎的担忧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罗斯确实听说过王伟离开的事儿,只是没料到杜拉拉居然牵涉在内!对他而言,这真是个大冷门。罗斯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惊讶之余问齐浩天: 王伟是主动辞职的吗?”
齐浩天回忆说: 主动的——不过,就算他不辞职,他的离开,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当时他和公司的合同还有半年就到期,假如他不肯马上走人,合同到期后我们也不会和他续签——毕竟费用管理方面他难辞其咎,和岱西的关系尤其影响不好,他留下来,对公司对客户对团队都不好——当时有人向当地检查院匿名检举王伟下面的一个大区经理邱杰克,这事十成十是岱西gān的,检察院把邱杰克弄进去将近20个小时才放人,幸亏没有牵连到客户,否则公司就被动了,以后谁还敢跟我们往来呀!可以说,王伟不走,这事儿就没个完。”
罗斯赞同地点点头道: 明智的辞职。”
齐浩天也笑道: 是啊,走得还算有绅士风度。他自己是做到总监级别的,应该能够理解管理者的职责。王伟一辞职,岱西没什么好再闹的了,大家不为难,下面的人也有心思做销售。”
罗斯试探道: 王伟离开一年了,和我们有什么不愉快吗?”
齐浩天解释说: 正面的不愉快倒没有,王伟离开DB后的最初大半年一点消息没有,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不过,大约就在两三个月前,听说他又露面了,和邱杰克一起开了家公司,他们做的产品和我们有点竞争,还拉了我们几个人过去。当然,这些人多半也是在我们这里gān得不太好的——但总之,有忌讳的。毕竟他在DB曾服务多年,那样不愉快地离开,心有怨意是人之常情。”
罗斯理解地点点头,回到关心的话题上: 杜拉拉现在和王伟是否还保持亲密关系?”
齐浩天没有关心杜拉拉的现状,一时说不上来,他把脸转向曲络绎。曲络绎起先一直没有讲话,这时候见齐浩天示意他回答,才开口: 搞不清楚——毕竟这是她的私事,不好问。她仍然未婚,没听说有公开的约会对象。李斯特走前和我提过,杜拉拉很想在HR上发展——坦率说,她的工作表现没什么令人不满意的,但一来她在HR上根底较浅,二来,她和王伟的关系我们不能确定,总还是有忌讳的——我不方便给她机会在HR上做得太深,只有让她仍旧做着行政经理,李斯特原先分配她负责部分普通岗位的招聘,我给她保留了这部分职责。”
人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罗斯不好再多说什么,不然就是不知趣了。况且,易地而处,罗斯觉得要是换了自己是曲络绎,杜拉拉既没有结婚、恋爱对象又不明朗,和王伟有关系的嫌疑就洗脱不了,做老板的恐怕也不好有两样的处理。
罗斯想,和王伟恋爱不是杜拉拉的错;转念又一想,冷藏杜拉拉也不是曲络绎的错——前者是人权所在,后者是职责所在。
罗斯唯有诚心诚意地对曲络绎感慨道: FULLYUNDERSTAND(完全理解)。”
走之前,罗斯又认真地提出一种可能性,他说: 王伟离开DB已经一年多了,这个时间不算短啊,如果杜拉拉和他还保持着亲密关系,以他们的年龄,按中国人的习惯,是不是多半该结婚了?至少会有密切往来?那就很难掩人耳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见一点动静-会不会他们确实曾经亲密,而今已形同路人劳燕分飞?”
曲络绎 呃 了一声,耸耸肩道: 也有可能。”
齐浩天向来没把杜拉拉的事情太当回事儿,即使他听说了她跟王伟可能有关系。毕竟只是个小小的行政经理,轮不到她在齐浩天纷繁的大脑里占地儿。
直到上年末,齐浩天到广州巡查市场,杜拉拉的聪明得体给他留下了不错的私人印象。后来,齐浩天回到上海见着曲络绎,想起杜拉拉是向他报告的,就顺便对他赞扬了杜拉拉几句,意思是个可造之材,算是关于杜拉拉的一种表态。
叫罗斯这么一提,齐浩天又想起一个多月前的广州之行。等送走罗斯,齐浩天就再次对曲络绎表态说: 杜拉拉还行,她这个级别,知道的东西有限,在一定范围内用这个人,估计问题不大。”
曲络绎应承说: 回头我想想怎么用好她。”
第二天HR经理会前,招聘经理童家明问起拉拉,头天老板请客到底吃了什么好东西,拉拉竟说不清楚,大家一致认为她白白làng费了美食。拉拉自觉惭愧,只得胡乱搪塞道: 西餐就是不好吃!竟然没有哪一道菜给我留下特别的印象。”
童家明不信道: 不对吧!那家的鱼做得还是很地道的。”
组织发展经理朱启东在一旁 嗤 地一笑,拉拉听了有点不慡,又不好不让人家笑,只得抢白童家明道: 你爱吃鱼,怎么见得我也爱吃呢!”
自打上年和杜拉拉一起做过校园招聘,童家明就已经搞清楚杜拉拉其实是个不傻的,他向来信奉剽悍哲学,那往后,对拉拉倒好了些。童家明被拉拉抢白两句,仍嘻嘻笑着并不往心里去,朱启东却老实不客气地揭发拉拉道: 不是人家的鱼不好,关键你不会点(菜)!”
拉拉被他迎头痛击,gān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到好的应对。
上海滩每天都有新的时尚,比如哪里新开了家餐馆,哪家餐馆又新出了什么菜式。名目既多,变化又快,要想不落伍,就得不断UPDATE。
拉拉想起曾听人打比方说,保持时尚,就好比做医生的,总归新出了啥好药就得赶紧学会咋用,不然你就不是主流的,甚至要过期了。又好比操作系统,总得不断升级打补丁,不然你根本就是不安全的了。
拉拉却不太赞成这个比方,她觉得,其实时尚还不好和医生的专业知识或者操作系统相提并论,倒有点像数码产品,淘汰得飞快,掉价得飞快,差不多就行了,花那么多心思去追没啥意思。
这么一想她就不生气了,还对朱启东笑了一笑,和和气气甚至有点亲昵地说: 下次我跟启东哥学学,就不会那么老土了。”
往常杜拉拉遇到朱启东挑毛病,虽说嘴上并不见得还击,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她心里边挺来火。她越这样,似乎越激发了朱启东逗她的兴致。
谁知杜拉拉这回竟然淑女一样平和,甚至有点撒娇的意思,一双凤眼似笑非笑,说不出来是诚意求助还是有心戏弄,朱启东大出意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童家明被杜拉拉亲亲热热的一声 启东哥 逗得直想发笑,他兴高采烈地揽过朱启东的肩膀,怪叫一声: 启东哥!”
朱启东没好气地扒拉开童家明,翻了他一眼道: 一边儿待着去!”
杜拉拉已经转头,笑眯眯地和培训经理师其讨论起某经理今天戴的一条爱马仕围巾来。 爱马仕的围巾,一条总归要三四千块的! 师其怂恿道, 可是,配西装特别好用,物有所值!拉拉,你也去买一条!”
拉拉赞成地 嗯 着,结论是两人商定下班就去 恒隆 走一遭。其时,拉拉不仅原先买的房子涨了不少,加上股票账户里的市值,百万资产早已经不只,要是以家庭人均资产论,其实不比朱启东穷,考虑到消费模式和持续的挣钱能力,说句自己是中产阶级也没什么好脸红的。
几个经理正在谈笑,曲络绎来了,进入会议正题前,他让朱启东先给大家来点轻松或者有趣的内容热热身。
朱启东刚站起身,师其就带头拍着桌子嚷起来: 不要再借笑话之名让我们做脑筋急转弯了!不然我要抗议!”
朱启东笑眯眯道: 今天咱不做脑筋急转弯,来两道小学二年级的数学题——不算刁难了吧?保证绝不超出教学大纲,小学二年级的知识就够用!”
曲络绎首先踊跃地表示愿意一试,他难得如此亲民,于是大家都没得说,纷纷摩拳擦掌,准备证实自己确有小学二年级文化程度。
朱启东得意洋洋地开始出题: 都听好了,必须用小学二年级的知识解题!!!第一题:100个人吃了92个馒头,1个大人吃两个馒头,两个小孩吃1个馒头,问其中多少个是大人多少个是小孩?”
他话音刚落,童家明很不满意道: 变态!设个X、Y,不是一下就解出来了吗!”
朱启东镇压他: 你小学二年级就学解方程呀?!甭废话!不许用解方程!老老实实给我用加减乘除!”
师其笑嘻嘻地,小声给曲络绎解释了题目要求。曲络绎听完显然非常迷惘,无助地望着主持人朱启东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