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说那套四合院是离跑‘部’、‘钱’进最近的地方,纪总、欣汝,咱们一起举杯敬习助理一杯,咱们今天算是遇上真神了,咱们合资企业美国上市审批的事还得拜托习助理帮忙啊!”金伟民恍然大悟地说。
李欣汝赶紧给习涛的酒杯里满上酒,习涛端起酒杯与纪东翔、金伟民、李欣汝碰杯以后,看似不经意地凝视了李欣汝一眼,美滋滋地一饮而尽。
朱明丽听过不少老革命在四川饭店的故事,正是这些故事吸引她成为北京天府俱乐部的会员,不承想养蜂夹道比四川饭店还令人神往,她好奇地问:“为什么叫养蜂夹道胡同,难道这里养过蜜蜂不成?”朱明丽这么一问,丁能通和习涛都哈哈大笑起来。
“明丽,你这是典型的望文生义,北京的地名一听就懂,一看便明白,比如那些带‘井’字的地名,历史上大多有过水井,如王府井、小井胡同、大甜水井胡同什么的,再比如那些带桥的地名,过去也确实有过或大或小的桥梁,如天桥、北新桥、甘石桥等,还有那虎坊路,古时候也确实饲养过老虎,但也有一些地名从字面上看是一种意思,而寻其本义并非如字面之意,是典型的‘名不副实’。这养蜂夹道就是如此,其实养蜂夹道是明朝养羊的地方。历史上北京地区专门养羊和贩羊的地方不少,所以过去带‘羊’字的地名很多,后来不再养羊、贩羊了,再叫原来的名字实在不雅,于是谐音成养房夹道。民国又改为养蜂夹道。其实那里根本没养过蜜蜂。”
丁能通一番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纪东翔感慨地说:“我读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书里说太子被废,老十三也受到牵连被幽禁在‘养蜂夹道’里整整十年,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出来时已经面目全非了。我原以为是二月河杜撰的,看来是真有养蜂夹道啊!”
“十三爷是不是真的在养蜂夹道关了十年,我不知道,不过明孝宗确是在那里闪闪躲躲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养房夹道历经四百多年,一直保留到民国年间,后来以讹传讹,渐渐变成养蜂夹道了。”丁能通补充道。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对养蜂夹道已经心驰神往了。能通、习助理,本来明天想拜访一下国家发改委,先不去了,去见识见识养蜂夹道,后天我去美国,最好我去之前把驻京办的位置定下来,这样欣汝就可以开展工作了。”金伟民急巴巴地说。
“伟民,到美国要不要向导和翻译?需要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位女博士。”丁能通一本正经地说。
“女博士”三个字一出口,朱明丽心里顿时一紧,内心的不安就像肿瘤细胞一样繁殖起来,她当然知道丁能通说的是金冉冉,想不到丁能通心里还惦记着这个漂亮女人。朱明丽扭动着她那双纤纤玉手,前后不停地绞着。
“向导我不需要,我倒是需要一名临时翻译,如果熟悉美国证券就更好了。”金伟民诚恳地说。
“伟民,算你有福气,这位女博士是学金融的,当然懂得美国证券,好像还在美国的证券公司打过工。”丁能通极力推荐道。
“那太好了,她叫什么名字?到美国后我怎么找她?”金伟民迫不及待地问。
“她叫金冉冉,起初在美国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一直说要转到纽约市中心的哥伦比亚大学去,也不知最近转没转,回头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丁能通甜滋滋地说。
“能通,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女博士,该不会是红颜知己吧?”金伟民开玩笑地说。
“金总,何止红颜知己,人家去美国读书都是丁能通亲自送出去的,时不时还给人家寄学费呢!”朱明丽在一旁酸溜溜地说。
李欣汝最喜欢爱情故事,她从朱明丽醋海翻波的表情看出了微妙,乌黑的眉毛打着结,就像小学生在听课。
丁能通怕众人拿自己说事,赶紧举杯岔开话题说:“伟民、东翔、欣汝,咱们为东汽集团早日腾飞gān一杯!”
不等众人响应,丁能通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金冉冉”三个字却像蛇一样缠着丁能通的心。按理说,丁能通的神经久经历练,早就麻木了,可是近来脑海中一想起金冉冉,立刻就会想到衣雪。
久未听到衣雪和儿子的声音了,自从罗小梅身陷囹圄,金冉冉留学美国以后,丁能通就像闪了腰一样失落。这段时间,他一直反思自己的情感生活,越反思他的内心越痛苦。思来想去,衣雪就像幽灵一样藏在自己的心灵深处。
当初武断地指责衣雪红杏出墙,不过是为自己越轨找一个借口。如今身边的女人都走光了,心也没有以前浮躁了,他才感到,对罗小梅、金冉冉在性的需求方面多一些,而对衣雪更多的是情。
对于男人来说,性的诱惑力往往比情大得多,性欲来自荷尔蒙,荷尔蒙是激素,来自于脑垂体;情却往往来自于心灵。但是丁能通又无法接受这样一种判断,他觉得按男人的本性就应该一夫多妻的,但是本性不是人性,人性是理性的,本性是非理性的,所有的痛苦都是在人性与本性的斗争中产生的。罗小梅、金冉冉对自己是本性,衣雪对自己是人性,那么自己对她们是什么性?
丁能通越想越觉得恍惚,几杯酒下肚,竟有了七分醉意……
21.安乐窝
辛翠莲天天闹着吴东明给自己安排工作,还非要去地税局,吴东明思来想去觉得让辛翠莲去地税局不太合适,地税局的业务性太qiáng了,辛翠莲才初中毕业,怕适应不了,尽管自己已经煞费苦心给她弄到了大学本科文凭。
吴东明几乎将市政府管辖的所有委办局思虑了一遍,觉得最好混的地方就是市安全局,何况局长兼党委书记王鼎臣是自己的老同学、老朋友,事情办起来也顺手。
做通辛翠莲的工作以后,吴东明亲自打电话约王鼎臣一起吃晚饭。王鼎臣一直想请吴东明吃饭,约了几次,都因吴东明晚上宴请外宾推掉了。这次吴东明竟然主动来电话约自己一起吃晚饭,王鼎臣哪肯放过机会,他立即反客为主介绍说,市安全局在草河口风景区有一处培训中心,对外叫东州市真空电子研究所,内部都叫“安乐窝”,实际上是一处相当于五星级酒店的休闲度假中心,从不对外,到那儿去泡个桑拿,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吴东明问,有没有台球?王鼎臣说,应有尽有。吴东明立即就同意了。
傍晚下班以后,吴东明放走了焦云龙和司机,自己一个人钻进了王鼎臣挂着武警牌子的沙漠风bào。大约半个多小时,沙漠风bào就钻进了草河口风景区。
在夕阳的昏红中,山中清溪翠谷,藏幽蕴秀,奇花佳木,堆蓝盖紫,吴东明的心情随着清yīn翠绿的风光一下子舒畅起来。
沙漠风bào沿着盘山小柏油路七拐八拐转进了谷底,迎面高墙围着一座山庄,大铁门前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东州市真空电子研究所。
保安见王鼎臣的车来了,离老远就打开了大铁门,沙漠风bào一点速度没减,像奔牛一样钻进大院。
院子中央有一栋五层楼,楼的周围散落着七八栋别墅,院子里古木参天,荫蔽幽静,宛若世外桃源。
吴东明一下车就嚷嚷:“鼎臣,怪不得我给你市政府秘书长你都不gān,原来这安全局别有dòng天啊!”
“东明,我知道你平时喜欢蒸蒸桑拿、打打台球,在外面蒸桑拿、打台球非有人嚼舌头不可,以后累了就来这儿休息,保你万无一失。”王鼎臣拍着胸脯说。
“好,太好了,鼎臣,这莫非就是北京的养蜂夹道吧?”吴东明满意地问。
“差不多,我们内部称这里为‘安乐窝’。”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主楼。
晚饭吃得很简单,但吃得很舒服,吴东明自从来到东州以后,就没洗过桑拿,平时在家简简单单冲冲。在昌山市任职时,市迎宾馆专门为副市级领导搞了个康乐中心,吴东明是那里的常客。来到东州以后,一时还摸不着休闲的好去处,王鼎臣领的这个地方,让吴东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吴东明经常在心里抱怨,这官当大了,找个休闲娱乐的地方都难啊!
刚吃完饭,吴东明就嚷嚷着要泡个澡,两个人就进了康乐中心,在这里不仅可以洗澡、按摩,还可以打台球、打麻将、打乒乓球、下棋。
吴东明泡在大池子里,全身的筋骨顿时舒展开了,服务生为两个人泡了一壶铁观音,吴东明一边呷着铁观音一边问:“鼎臣,你说实话,我到东州后,你觉得我头三脚踢得怎么样?”
“东明,东州振兴老工业基地喊了多少年了,现在还在喊,我一直搞不清楚,老工业基地振兴的标准是什么?你到东州以后,牵住了装备制造业这个牛鼻子不撒手,特别是对东汽集团,顶住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极力主张东汽集团走美国上市的路子,我似乎明白了,如果东州的装备制造业都进行了股份制改造,重组的重组,兼并的兼并,真正建立起现代企业制度,是不是可以说老工业基地就振兴了!”王鼎臣表面装糊涂,实则恭维地说。
“鼎臣,我认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有两大创举,一个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第二个是股份制改造,有了这两大创举,中国的改革开放想退也退不回去了。”吴东明一屁股坐在大池子台阶上说。
“有道理,那么你认为改革开放最大的遗憾是什么?”王鼎臣饶有兴趣地问。
“我认为是行业垄断,行业垄断不消除,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市场经济,就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产权制度改革。”吴东明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说。
“行业垄断其实就是行政垄断,行政垄断其实是官僚所有制的产物,真要改,那得触动许多人的既得利益,这种改革是最难的。不过,我认为还有一个更大的遗憾。”王鼎臣也从水里出来坐在台阶上说。
“什么遗憾?”吴东明认真地问。
“就是社会保障制度建立没跟上,导致改革开放的成果,老百姓并没有充分享受,甚至没有享受到,好在国家已经看到了这个问题。东明,在抓装备制造业腾飞和关注民生两个方面,你这个一市之长可要搞好平衡啊!”王鼎臣意味深长地说。
“这话怎么说?”吴东明前倾了倾身子问。
“我看现在民生更时髦啊,振兴老工业基地不过是喊一喊而已,有几个真抓实gān的?还不都是靠卖地增加财政收入,有的地方财政收入每年以百分之四五十的速度增长,靠老工业基地能增长这么快?都是靠卖地赚的。我觉得你一来就声称‘旧城改造不能让房地产商插手’,我觉得你这是自己断自己的财路。”王鼎臣诡谲地提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