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能通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心里一阵激动,自从“肖贾大案”后,自己就没有见过金冉冉,想必已经考上人大的研究生了。
在丁能通的脑海里,金冉冉就像自己的亲妹妹,是自己看着她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当年从网上认识她时,她还是个刚刚失恋有轻生念头的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后来自己建议她去刘凤云家做保姆,她老大的不情愿,如今在周永年和刘凤云的帮助下,已经成长为一名经济学硕士研究生。
“冉冉,好久没见了!”丁能通感慨地说。
“哥,我知道你受了‘肖贾大案’的牵连,我几次给你打电话你都关机,我想去东州看你,怕你出什么事,可是刘凤云大姐说,你不会有事的。前几天我去看凤云大姐,说你又回驻京办了,我高兴得不得了,哥,我想你了,我要请你吃饭。”金冉冉甜津津地说。
“冉冉,哥知道你准惦记我,不过今晚不行,我们市委书记到北京了,我得陪同,倒出空来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咱们好好聊聊!”
丁能通其实特别想马上见到金冉冉,也不知道这丫头出息成什么样了,但是自己刚上任不久,洪书记又是在自己上任后第一次进京,陪好洪书记是头等大事!
走出候机大厅时,白丽娜亲自开车来接丁能通,丁能通上了车开口便问:“洪书记现在在哪儿?”
“去中央党校了。”白丽娜一边开车一边说。
“谁陪着去的?”
“除了洪书记的秘书张小泉以外,还有huáng梦然。”
丁能通心中咯噔一下,心想,洪文山去中央党校一定是去看老搭档刘光大了,当年洪文山任省纪委副书记时,刘光大任省纪委书记,这两个人搭班子时,曾经让清江省的贪官闻风丧胆。可是,自从洪文山就任东州市委书记后,对自己好像并不太感冒,若不是夏市长在常委会上全力保自己,现在我丁能通还不知道被发配到哪里去了呢,发配到东州最穷的庙堂县当县长也未可知呀!
“头儿,我们现在去哪儿?”白丽娜为难地问。
丁能通没马上回答,他心里斟酌,洪书记这个人正得很,最讨厌见风使舵、溜须拍马之人,如果现在直接去中央党校,会引起洪书记的反感。
思量再三,丁能通说:“丽娜,回北京花园等洪书记。”
“能行吗?梦然陪着,你一把手不露面,洪书记会怎么想?”
“听我的,回北京花园!”
丁能通有丁能通的道理,既然huáng梦然从东州陪洪书记一直到北京,该说的就让他说透,自己临时赶过去显得更被动。
接待工作按理说是杨善水的,huáng梦然明明知道自己陪周永年去了东州,却一点气也不通,明显跟自己藏心眼,看来huáng梦然不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接待处长了,自己离开大半年,huáng梦然主持了几个月的工作,成熟了不少,决不能等闲视之。
肖鸿林、贾朝轩在位时有什么风chuī草动,秘书们都跟丁能通通个气,如今天变了,新上来的秘书乱了规矩,学会隔着锅台上炕了。
洪书记进京这么大的事,他的秘书张小泉竟然通知huáng梦然不告诉丁能通,显然没把丁能通这个曾经的老秘书放在眼里,丁能通暗下决心一定要给这些刚上来的秘书们立立规矩。
白丽娜刚把车开到北京花园,丁能通就接到了省驻京办薪泽金的电话。
“能通,一会儿刘书记请洪书记在省驻京办吃饭,刘书记点名让你过来,你在哪儿呢?”
“我刚到北京花园,刘书记突然点我的名是不是有什么由头?”丁能通试探地问。
“这我说不好,反正是吃饭,来了你就知道了,快来吧,刘书记和洪书记已经从中央党校出发了。”
“好吧,我马上到。”
丁能通到达省驻京办时,领导们还没到,薪泽金正在省驻京办大门外迎候,见丁能通下了车要让白丽娜走,连忙拦住说:“能通,别让丽娜走,这顿饭没有女士不热闹。”
丁能通只好把白丽娜留下,白丽娜停好车风摆荷叶般走了过来。
“薪主任,不怕我这香风毒雾把领导们腐蚀了!”
“丽娜,别人我不好说,这两位领导什么香风毒雾见了,也得化成水蒸气。”薪泽金风趣地说。
“丽娜,泽金说得对,谁不知道刘书记和洪书记做搭档时一个是轰天雷,一个是雷轰天,铁腕反腐,别说是香风毒雾近不了身,就是糖衣pào弹见了他们也得化成糖水。”
丁能通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
这时,一辆奔驰开了过来,开车的是huáng梦然,车刚停下来丁能通便上前开车门,左边下来的是洪文山,右边下来的是刘光大,洪文山的秘书张小泉也从副驾驶的位置钻了出来。
刘光大一下车就开玩笑地说:“好你个丁能通,市委书记进京你这个驻京办的一把手竟敢不陪着,有胆量!”
刘光大的话让丁能通很难堪。
“刘书记,洪书记,我刚从东州赶回来,主要是没接到洪书记进京的通知。”
“文山,你进京,小丁主任不知道,你搞什么鬼?难道东州市驻京办转变职能了?”
洪文山看了秘书张小泉一眼,张小泉连忙解释道:“洪书记,当时huáng主任在东州,我直接通知了huáng主任,以为他一路陪过来方便。”
薪泽金连忙将手一让说:“刘书记,洪书记,还是边吃边聊吧。”
众人走进包房,按主次落座以后,薪泽金让服务生上菜。
一道道菜上齐以后,服务生又拿上来一瓶五粮液,刘光大一挥手说:“五粮液就免了,泽金,有东州大曲吗?我就好这口,可是在中央党校喝不着啊,正好文山同志也在,我知道他也好这口,文山,难得你来看我,今天咱们两个老搭档可得多喝几杯!”
“今天我就陪着老领导一醉方休!”洪文山呵呵笑着说。
刘光大三杯酒下肚打开了话匣子:“泽金、能通、梦然,你们都是省市驻京办的主任、副主任,今天特意到省驻京办请文山同志吃饭,也是想借机给你们上上课,不然,我就在党校门前的小饭店请文山了。前些日子国家审计署审计长给我们省部级gān部培训班上了一堂审计课,听罢不寒而栗呀!在这堂课上,他着重点了驻京办,他说:现在,各省市区、地级市甚至县,都在北京设立办事处,有的驻京办目的就是跑‘部’‘钱’进。跑是一个足字旁,还有一个包,要带包去跑。谁跑得多,部委情况了解多就可能多获得一些拨付款,这存在很大的随机性。据不完全统计,各地驻京办每年用在疏通关系上的‘灰色经费’高达二百亿以上,文山,这二百多亿中也有咱们清江省、东州市送的吧?”
“刘书记,这里面也有个体制问题,板子不能光打在驻京办身上,国家部委办局的板子应该打得更重一点,都是各部委办局资源配置权力太大,财政转移支付不透明、不规范造成的。”洪文山愤愤不平地说。
“这里确实有一个规范管理的问题,一些部委办局个别人决策决定一些重大项目的投资,但是我们要先从自己身上找毛病。最近在中央党校学习,我也做了一些调查研究,我发现香港驻京办值得我们学习,香港驻京办无论是组织构架还是工作职能,都和内地有着迥然的差异,香港驻京办成立之初就把自己的功能定位为:香港特区政府与内地机关之间的一道重要桥梁,香港驻京办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向中央人民政府、各省市部门和民间团体提供有关香港特区的资料,而内地驻京办的首要职能,大多是同中央国家机关加qiáng联系,跑‘部’‘钱’进;在工作内容中,香港驻京办主要是为香港居民服务,包括为身在内地的香港居民提供实物性协助和为身在内地的外国公民办理香港入境签证;而内地驻京办主要是为领导及家人服务,而不是为平民服务。我认为,这种差别的根子在体制和机制上,目前许多省市在香港学习反腐经验,我看学习香港反腐经验,不如从驻京办开始,不妨学习借鉴一下香港驻京办的平民特色,把政府以人为本和为公共服务的职能,贯穿落实到驻京办。”刘光大侃侃而谈。
“能通,”洪文山插嘴道,“刘书记说得很中肯,我建议你们驻京办到香港驻京办去取取经,拿出点了解国家部委办局司领导喜好的本事,好好研究研究香港驻京办是怎么为平民服务的。”
“洪书记,我上任之前夏市长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们驻京办搞个课题,驻京办的职能到底应该怎么改,我们正在调研。”丁能通谨慎地说。
“好,闻天同志这个想法我很赞同,报告出来后我要看。”洪文山赞许地说。
“好的,洪书记,我一定拿出一份有建设性的报告。”丁能通讨好地说。
“洪书记,我看驻京办的主要问题在于官不官商不商,定位不明确,你说我们是官吧,我们还经营许多家企业,你说我们是企业吧,还有行政级别,组织结构是机关,你说是机关吧,除了基本工资外,所有的费用又靠自己自谋,职能模糊得官不官商不商,更像准官场,难免问题多多。”薪泽金自嘲地说。
“泽金的话有一定道理,我们的社会官本位思想太严重了,不要说驻京办,连庙里也快成准官场了,不是已经有处级和尚、局级方丈了吗!”洪文山感慨地说。
“是啊,前些年我带队去深圳考察,参观完一家民营企业后,老总请我们吃饭,他的办公室主任作陪,这位主任是从北京某高校下海的副教授,用餐期间,竟基本没吃上饭,而是拿着一个本本记下老总席间那些与工作基本无关的即席谈话!真可谓是老板旁若无人,秘书,就是那位办公室主任恭敬有加,原以为特区观念甚新,谁知封建的烙印如此之深!”刘光大慨叹道。
“同样是企业,我带团去澳大利亚参加报业大王默多克的宴请,席间,该坐的坐着,该喝的都喝着,人人平等,没见过你说的特区民营企业的情景!”洪文山补充说。
“如果驻京办再去沿用计划经济那一套,再去沿用封建色彩浓厚的官场那一套,显然大大落后于时代了,如果你们这些驻京办主任整天想着玩什么官场权术,整天醉心于官场位次或者搞点互相制衡之类的权术,驻京办想以人为本搞平民服务,就是痴人说梦。丽娜同志,你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