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舞_王晓方【完结】(20)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晓方

  “林大夫,这你就不懂了,我一个老光棍,摸不着女人,只能喝点闷酒了,”老陈头站起来说。

  “你还摸不着女人,多漂亮的女人你没碰过?”我不客气地说。

  “林大夫,你取笑我,”老陈头脸红着说。

  “给我开门吧,”我说。

  “钥匙在桌子上,你自己去吧,”老陈头说。

  “别光喝酒,给我望着点风。”

  “没事,谁到这鬼地方来呀,”老陈头说,“这不,刚死一个,是个女的,自杀死的,你快点吧。”

  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钥匙,来到太平间门前,打开门,又打开灯,只见平车上蒙着一块白布。

  我上前打开白布,一具中年女尸躺在这儿,脸色苍白,老陈头说她是割脉自杀的,血都流光了,这脸色白得吓人。我心想,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寻了短见,看这个年龄怪可惜的。

  我准备好手术器械,刚要动手,突然太平间的门开了,进来一位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

  “你是什么人?gān什么呢?”他大吼道。

  我吓了一大跳,手术器械掉了一地,他一看掉在地上的东西全明白了。

  “你是不是想偷器官?”他抓住我的脖领子问。

  “你放开手,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说你妈个bī!”

  他一个窝心拳把我打倒在地,这壮汉力大无比,这一拳打得我喘不上气来。我蜷缩在地,双手抱头,大汉便用腿使劲踢我。这时,老陈头跑了进来。

  “你gān什么?怎么打人呢?”

  “老陈头,他是gān啥的?想对我老婆gān什么?”

  “你别打了,他是这儿的美容师,”老陈头急中生智地说。

  “狗屁美容师!美容师怎么还用手术刀?”

  “哪个美容师没有手术刀?”老陈头qiáng硬地问。

  大汉被问住了。

  “他真是美容师?”

  “真是!小林,你快起来,你看你把人家打的,你这人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呢?”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我以为是偷尸贼呢!”大汉理亏地说,“陈大爷,我来是想问问出殡的规矩的。”

  “到我屋说吧,小林,你先回去上点药吧。”老陈头示意我快点走。

  我收拾好器械也没敢多说话,便离开了太平间。我越走越后怕,多亏我当时没动手解剖,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该收手了,因为我对两万多个解剖数据进行统计分析比较后,在深入研究颈内动脉颅外段(ica)走行过程中与其周围特殊解剖结构关系后,提出了一种新的包括整个ica的分段法,其分段顺序顺血流方向,变异较小,在神经外科实践中具有明显的临chuáng价值。

  回到家里,丹阳见我鼻青脸肿吓了一跳。自从我去太平间解剖大脑后,每天晚上她都为我提心吊胆,但她知道我对专业的痴迷,根本无法阻止我。有时我把脑骨带回家里研究,她吓得不敢靠近我。上次飞航班飞机快降落时,她由于惦记我和孩子,工作时心不在焉,在飞机上广播时,一时口误,出了大笑话。

  她说:“女士们,先生们,由于洗手间就要降落了,飞机停止使用。”

  回家后跟我说起,差点笑破我的肚皮。

  她却生气地说:“笑、笑、笑,你还有心笑,都是因为惦记你,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害得我这个月的奖金都没了。”

  “庆堂,我妈要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该喊上帝了。”丹阳一边给我上药一边说。

  “上帝跟我是同行,”我打趣地说。

  “净瞎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丹阳嘲弄地说。

  “《圣经》上说,夏娃是用亚当的肋骨造成的,那当然离不开外科手术了,所以,上帝跟我是同行,”我得意地说。

  丹阳听了哈哈大笑。她这一笑,把正在熟睡的女儿吵醒了,张着小手让爸爸抱。

  “雪儿,做梦了吗?”我赶紧抱起女儿问。

  “做梦了,”雪儿说。

  “梦见什么了?”我怜爱地问。

  “妈妈飞走了,”雪儿说。

  丹阳听了鼻子一酸,赶紧从我怀里抱起女儿,眼泪簌簌地落在女儿的脸上。

  博士毕业答辩那天,由于我的论文在国内第一次对ica颅内部分各段的动脉分支及与周围结构的关系,特别是对与显微外科手术入路有关的部分,进行了详尽的显微解剖观察,得到了学位委员会的高度评价。我和罗元文、阿里都顺利地拿到了博士学位。

  为了拿出高水平的博士论文,我要对数万个解剖数据进行测量,由于长期bào露在有害的挥发性化学气体中,对身体健康一度产生了危害,特别是我患了眼角膜炎症,这很可能会毁掉我外科医生的生涯,事后想起来特别后怕。

  第八章

  博士毕业后,我和罗元文回到神经外科开始独立承担手术,阿里为了赵雨秋并未回国,而是留在学校任教,并和赵雨秋联手在医院东门开了一家名叫巴格达的酒吧。我和丹阳、罗元文和何慧慧经常去酒吧捧场,何慧慧还利用自己是市电视台广告部副主任的身份负责给这个酒吧做过广告,所以,生意越来越好,搞得旁边陆续开了很多酒吧,什么步行者,二十五时,天地人等,医院东门成了酒吧一条街了。每天晚上人流如cháo,出租车排着长队一直到下半夜四五点钟,这里也成了东州市老外聚会的场所。

  实际上,赵雨秋心里是很爱阿里的,但是阿里除了爱,什么也不能给她,这是她不能接受的,比如,她想当神经外科护士长,阿里能给她吗?但是一个敢为自己祖国牺牲生命的人,为了她留在了中国,这份爱又让赵雨秋心里感动,所以,她和阿里开了这个酒吧,根本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帮阿里。

  神经外科的同事都来过巴格达酒吧,曲中谦除外。曲中谦和王凤莹也来过酒吧一条街,但他们去步行者,二十五时等,就是没进过巴格达酒吧。不是由于曲中谦不想进,赵雨秋请过他,只是王凤莹不让他进去。

  王凤莹早就知道赵雨秋以前与自己的老公有一腿,自己没有赵雨秋年轻,而曲中谦又是一个拈花惹草的高手,自己就是在老公住院期间,被曲中谦勾引的,所以王凤莹最知道曲中谦的弱点,他不得不防赵雨秋。

  赵雨秋也觉得自从曲中谦娶了王凤莹后,对自己有些敬而远之,赵雨秋心中一直不快,她很想找机会教训一顿王凤莹。

  丹阳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她母亲的全部jīng力都放在照顾父亲身上,雪儿只好找人照看。我们隔壁楼单元有一个退休老太太看了六七个孩子,丹阳觉得老太太挺gān净,几个孩子在一起也比较好,就把雪儿送了去,谁知雪儿不适应新环境,她抱着自己的东西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也不喝,三天后才开始跟小朋友说话。

  老太太说:“雪儿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雪儿有人照顾把我解放了,有时我和丹阳忙起来gān脆就不接雪儿,雪儿也越来越喜欢老奶奶了。

  晚饭后,丹阳拽我去巴格达酒吧。

  “不去了,白天做了一天的手术,我想早点睡,”我疲倦地说。

  “去吧,晚上姚淼也来,”她不露声色地说。

  我一听心里一阵兴奋,但却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你又想雇爱情侦探探我什么?”

  “你看你,挺大个男子汉还记仇,”丹阳说,“姚淼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不处了。”

  结婚以后,我与姚淼只见过几次面,都是丹阳邀她来我家玩,有两次是她主动来的。我每次见到她,都装得很冷淡,但心里从未忘记过她。我知道,每次丹阳与姚淼逛街,谈论的话题都是我,这两年她的舞蹈事业如火如荼,推出的许多优秀舞蹈在圈内都有一定的影响。在全省舞蹈大赛上,她的舞蹈《天鹅如梦》获得一等奖,姚淼的名气越来越大。而我是一名普通的神经外科医生,有些望尘莫及,不过我在心里一直祝福着她。

  我和丹阳走进巴格达酒吧时,姚淼已经等在那里了,她坐在落地玻璃窗下,一袭粉红色吊带连衣裙,明媚动人,看上去像是好莱塢大片中的一个镜头。

  姚淼见到我和丹阳显得有些兴奋,大家落座后,阿里过来打招呼,我向姚淼介绍了阿里,阿里赞叹姚淼的美丽,老外表达得太直白,搞得姚淼十分羞涩。

  姚淼的一频一笑还是让人dàng气回肠,我尽量让自己镇静。

  “各位喝点什么?”阿里问。

  我向大家推荐了墨西哥的科罗娜啤酒,我说,“科罗娜啤酒酒色黏huáng,泡沫丰富,口感醇厚,回味悠长,很适合女士。”

  姚淼马上赞同。不一会儿,服务小姐端上四瓶科罗娜啤酒,每个瓶口都插了半片柠檬,更显得酒的尊贵典雅。

  阿里敬了我们说:“你们先聊,太忙了,一会儿雨秋过来陪你们。”说完忙去了。

  姚淼的目光像火一样灼烧着我,这目光让我心旌摇曳,心中充满一种带有犯罪感的喜悦。

  “庆堂,听说你研究大脑的秘密都到了痴迷的程度,有什么重大发现吗?”姚淼绯红的嘴唇上漾着微笑问。

  我心想,姚淼这次来巴格达酒吧就是为了见我,彼此互送的秋波是酒吧最烈的酒,爱一旦冷却可以冻僵灵魂,如今,一瓶科罗娜啤酒要烧掉命运中的诺言,我的目光太嬴弱、太残缺,我提醒自己,她就是我的病人,于是我有了胆量,回复了犀利的目光。

  “重大发现谈不上,不过,我发现了爱情的来源,”我饶有风趣地说。

  “噢,那么爱情来自哪里呢?”姚淼惊奇地问。

  “爱情来自大脑中的爱情激素,它的学名叫催产素。催产素启动了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愿望,使人产生了与爱人在一起的那种温柔陶醉的感觉。”我用学术性的口气说。

  “姚淼,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丹阳插话说,“他一天到晚跟死人打jiāo道,都快成jīng神病了。”

  “古今中外成大事者,哪个不是jīng神病呢?”姚淼反诘道。

  “知我者,淼妹也,”我大笑说。

  “不许你打姚淼的坏主意呀!”丹阳使劲瞪我一眼说。

  “丹阳,庆堂又打谁的坏主意了?”这时,赵雨秋走过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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