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陈富忠
吃晚饭的人零零星星还有三两个,卖饭的几个老娘们正在闲聊。
“哎,你老公一个月忙活你几次?我那位像收电费的,一个月一次。”
“一个月一次就不错了,我那位每次像送传单的,随便一塞就完事了。”说这话的中年妇女操着天津口音。
“你们还好呢,我老公像送牛奶的,放在门口就走了。”
老娘们儿们说完哈哈大笑,丁能通听了也扑哧地笑出了声。这时,手机响了,他赶紧接听。
“能通,我以前当常务副书记时,你小子可从来没不露面,怎么的?瞧不起我们政协呀?”
挑理的正是东州市政协主席张宏昌,为了东州市国际秧歌节新闻发布会,张主席正在北京花园宴请北京各大媒体的记者,丁能通赶紧解释,答应马上就到。这时,huáng梦然已经开着奔驰回来了,他一进食堂就悄悄将贾朝轩晚上的行动小声告诉了丁能通,丁能通听后诡谲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今晚请贾朝轩的人是陈富忠,在东州没有人不知道陈富忠的,这可是个传奇的人物,黑白两道都走得开,据说此人很讲义气,许多走投无路的人求到他,都能得到他的帮助,因此,有很多人死心塌地地追随他。目前是东州市北都集团董事长,东州市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家。
陈富忠出身很苦,从小父母双亡,十四岁要饭到东州,成了东州街头的乞丐头,有一次,在火车站上厕所,他捡了一个破皮包,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有五万元现金,他当时懵了,撒腿要跑,心想,“不行,丢包的人这么有钱,一定是个做买卖的,丢了钱一定很着急,不如我在这儿等他,他见我拾金不昧,一定很感动,说不定一高兴带我做买卖呢,我也就不用要饭了。”
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倒腾什么的都有,刚好丢钱的老头借着儿子在铁路上管车皮,靠倒腾车皮发了财。老头对陈富忠拾金不昧的举动感动得没法儿,当场就认陈富忠为自己的gān儿子。陈富忠巴不得有这么个gān爹,就跟随老爷子一起做起了倒腾车皮的生意。
渐渐地,陈富忠的翅膀越来越硬,再加上陈富忠天生就仗义,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竟成了东州市叱咤风云的人物。黑道上没有不买帐的,白道上更是如鱼得水。
陈富忠接触省市领导有一个窍门,就是先把秘书拿下,从秘书口中把领导研究透了,由秘书搭桥,然后对症下药,一试一个准。
然而,在丁能通给肖鸿林做秘书的几年里,陈富忠一直想通过丁能通把肖鸿林拿下,丁能通看透了陈富忠的伎俩,不想让肖鸿林傍大款出事,一直不给陈富忠机会,搞得陈富忠对丁能通耿耿于怀。陈富忠只好转而攻顾怀远,终于与常务副市长贾朝轩混到了称兄道弟的份儿上。
这次,陈富忠到北京见贾朝轩并未惊动驻京办,丁能通觉得陈富忠必有大事求贾朝轩,丁能通虽然给肖鸿林做了五年秘书,但是驻京办归常务副市长主管,贾朝轩又在北京学习,两个人又是棋友,与贾朝轩接触多了,自然就与陈富忠也成了朋友。
此时,陈富忠刚请贾朝轩在东三环顺风海鲜酒店吃完鱼翅鲍鱼,正泡在伯金翰洗浴中心的大池子里冲làng,贾朝轩的高度近视眼镜上全是雾气,陈富忠又白又胖,跟荷兰猪似的。
“大哥,中山路那块huáng金宝地我已经拆迁完了,很快就可以动工了。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段呀,感谢领导对我们民营企业的关怀!”陈富忠的眼神既谦卑又贪婪。
“这么好的地块老gān部局就是开发不起来,搞了好几年了,连点摸样也没有。这次你从他们手里接过来,对老gān部局也是个解脱,”贾朝轩被水冲得龇牙咧嘴地问,“贷款到帐了吗?”
“大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贷款的事,段玉芬那娘们儿迟迟拖着不给办呀!”陈富忠抓耳挠腮地说。
“别急,三个亿不是个小数,段玉芬确实得斟酌斟酌。不过,有我的亲笔批示,她不会拖太久的。”
“大哥,你抽空给她打个电话,工期不等人啊!”
“富忠,我听说段玉芬与丁能通得关系不一般,你也可以通过丁能通敲敲边鼓,建行毕竟不是东州市政府的直属单位。”
“大哥,丁能通与段玉芬会有什么关系?”陈富忠一双小眼睛狡猾地眨着。
“他们俩在大学时是同班同学,而且听说段玉芬一直暗恋丁能通,直到现在段玉芬也不结婚,就是因为丁能通。”
“丁能通这小子太诡道,不太好对付。”
“老弟,只要药对症了,没有治不好的病!”
贾朝轩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水汽,然后呼地一声从水池子里站起身来。
“走,上楼陪大哥做个按摩,在党校糗得浑身骨头节都快生锈了。”
5、接机
段玉芬是东州市建行中山支行行长,与丁能通是大学同班同学,一个是校学生会主席,一个是班长。丁能通在大学时就热衷于社会活动,学习成绩一般,段玉芬属于特正统的那种女孩,是班里最先入党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领先。
有一次期末考试考政治经济学,丁能通抓瞎了,两道大题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正好坐在段玉芬后面,趁监考老师不注意,他用手指偷偷捅了一下段玉芬,段玉芬回头看了一眼丁能通,知道他抓瞎了,但并未表露要帮助丁能通,而是不理睬他继续答题。
坐在旁边的校花衣雪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因为衣雪早就爱上了丁能通,她偷偷给丁能通一个纸条,丁能通如获至宝,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隽永的小楷:
“你别jiāo卷,我替你答一张jiāo上去。”
丁能通感激地点了点头。果然衣雪答了两分卷子jiāo了上去,成绩下来后,丁能通居然得了八十多分。
原本丁能通对段玉芬非常有好感,这件事后,丁能通对段玉芬一下子反感起来,觉得她太正经了,太原则了,太死性了。事后段玉芬也很内疚,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一次小小的考验,让这个冷美人失去了爱情。又漂亮又活泼的校花衣雪不费chuī灰之力就得到了丁能通。
毕业后,丁能通分到了市政府办公厅,段玉芬去了市建行,衣雪到了东州电视台。丁能通与衣雪结婚后,段玉芬一直未嫁,但三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密切。
丁能通陪市政协主席张宏昌在北京花园被各媒体记者灌了一肚子酒,才醉醺醺地开车回到办事处。
张宏昌这次到北京,召集媒体记者搞东州市国际秧歌节新闻发布会是受市委书记王元章的委托。
关于国际秧歌节,肖鸿林一直很有看法,东州市是老工业基地,工业文化底蕴深厚,最能代表东州的就是工业文化。秧歌本身是农民田间地头的产物,档次低,代表农业文化还可以,但代表不了工业文化,更代表不了东州文化,何况秧歌本身就不是国际化的产物,叫国际秧歌节,本身就不伦不类。
但是,国际秧歌节是王元章就任市长时的产物,他现在又是东州市市委书记,肖鸿林尽管有抵触情绪,也不好取缔。其实,肖鸿林代表了多数东州人的看法。因为这件事,王元章与肖鸿林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微妙,微妙得王元章不得不亲自委托市政协主席张宏昌代表市委市政府在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张宏昌毕竟是王元章的老部下,一直站在王元章一边。
国际秧歌节在东州市虽然非议颇多,但是市委书记王元章在老百姓中却是德高望重的,王元章最有影响的施政措施是刚上任市委书记时,就设立了“市委书记热线”,电话号码是12345,专线设在市委办公厅,平时十几个工作人员接,但每周王元章都要定时接几次,就因为这条热线,拉近了党和老百姓的距离,老百姓中流传着王元章许多感人的故事。最有意思的是,王元章有许多开出租车的朋友,这些人都是他打车认识的,王元章经常打出租车检查东州市jiāo通状况,出租车司机最了解哪条路堵车,哪条路况不好。肖鸿林对王元章gān政经常不满,私下里常说,王元章最大的本事就是作秀。两个人不仅政见不同,在用人的问题上也时常意见相左,党政一把手不和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张宏昌下榻在保利大厦附近的北京花园,这是丁能通一直盯在眼里的一块肥肉,因为这家五星级酒店坐落在繁华区,毗邻中央商务圈,距机场不过半小时的车程,如果把北京花园搞成东州市驻京办事处,自己在北京建个东州驻京恭王府的梦想就基本实现了。
借着夜幕下的霓虹灯,丁能通仔细地看了一眼这座中西合璧的高大建筑,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奔驰车呼啸着消失在夜幕中。
早晨八点钟,驻京办大院的高大杨树上,喜鹊呱呱叫着,丁能通还沉睡在梦乡中,chuáng头柜上的电话响了,丁能通任由电话响个不停,就是不接。突然手机也响了,他心里嘀咕着:“会是谁呢?这么讨厌,连个觉也不让人睡好!”
丁能通懒洋洋地伸手从chuáng头上拿起手机,睡眼惺忪地问:“哪位?”
“丁大哥,打扰你的美梦了吧?”
“噢,是卫国呀,有什么吩咐?”
郑卫国接的丁能通,是肖鸿林的现任秘书。如果说肖鸿林是师傅,那么丁能通就是大师兄,由于有这层特殊的关系,郑卫国对丁能通特别地尊敬。
“丁大哥,老板中午的飞机,你做好接待准备,我看就住昆仑吧。”
“卫国,这么重要的事昨天为什么不通知我?”丁能通一骨碌爬起来厉声问道。
“老板今天早晨临时决定的。”
“老板说来京办什么事了吗?”
“老板说到京见面谈。”
丁能通赶紧起chuáng洗漱,然后去食堂吃早饭。在食堂,丁能通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叫来接待处处长huáng梦然。
“梦然,你赶紧去机场安排一下,老板中午到,顺便在昆仑饭店订个豪华套,记住,不要透露老板的住处。”
“头儿,派司机吗?”
“不派,你亲自当司机。”
huáng梦然匆匆走了,这时,驻京办酒店经理白丽娜风摆荷塘般扭了过来。这是个既漂亮又娇媚的女人,光婚就离了两次,但办事能力却很qiáng,gān练得很。
丁能通每当看到白丽娜,就觉得她是最好的窝边草,但是,丁能通一直不敢忘记那句俗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尽管他心里也劝过自己无数次:“既然窝边有草,何必让兔子满山跑?”但是,丁能通是有着远大政治抱负的人,他最懂得在官场上,只有管住嘴巴、jī巴、尾巴的人,才有前途,再加上丁能通非常忌讳独眼龙,官场上的计较都是你死我活的,尽管自己的靠山很硬,但独眼龙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还有大事要做,决不能在小河沟里翻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