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明刚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后面清脆的一声:"黑社会!"他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了,跟触电一样一动不动。肖天明在一瞬间调整自己,继续和模特说话:"什么A片啊,性感而已。对不对?" "黑社会!"陈点点脸上红扑扑地冲过来一把拉转过来肖天明兴高采烈,"你装什么装?我一眼就认出来你了!"肖天明看着陈点点茫然无知:"你谁啊?谁是黑社会?" "你啊!"陈点点乐呵呵的,"哎呀你别装了,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你!你gān吗呢,怎么改行当摄影师了?他们不说你出国了吗?"远处的楚静就要过来,王斌一把拉住她闪到旁边的商店门口。
"你们认识啊?"模特很意外,"你不刚从南方过来吗?" "不认识。"肖天明也很意外,"小姐,你认错人了吧?" "哎呀!你以为你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陈点点很高兴,"你跟我装什么呢?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没想到你改行当摄影师了?你找到正经工作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啊?怕我不让你给别的女孩照相啊?我没那么小心眼的!正好我们宿舍女孩都来照艺术照你露两手吧!" "小姐,我真的不认识你。"肖天明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意,"不过我会很高兴给各位美女拍照,敢问小姐怎么称呼?"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陈点点不敢相信,"我是点点啊,你抽什么疯啊?" "现在认识了啊,点点小姐。"肖天明一脸色相伸出右手,"我叫阿蒙,很高兴认识你和你的美女朋友们。" "妈的,男人都这个色láng样子!跟憋了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模特掐灭烟冷冷地说,"看不下去了,我回去换衣服了!——你们就给这个世界上留几个好女孩吧!"她掉头高跟鞋踩着水泥地面噔噔噔走了。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陈点点脸都憋红了,"这不是你,不是你啊!我求你了,我这么多同学呢!你别开玩笑了行不行啊?" "不知道各位美女们都怎么称呼啊?"肖天明转向那些女孩。那些女孩脸都吓白了后退着:"点点咱们走吧?"在商店门口躲着的楚静忍不住哭了出来,王斌一把捂住她的嘴。楚静转身扑到王斌身上,王斌戴着墨镜冷冷地看着。
"你怎么了?"陈点点不肯放弃傻傻看着肖天明,"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啊?
肖天明笑着问:"小姐,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赏光一起吃饭啊?" "可以,我想知道你怎么了。"陈点点傻傻地说。
肖天明离近一点,看着陈点点的眼睛:"然后我们去开个房间……" "不——"陈点点后退着,"不!你不是他,不是他!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不会的!他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陈点点哭出来了:"他不会这样对我的——"她转身吓跑了。
肖天明看着陈点点的背影,眼中的复杂情绪一瞬间都消失了。他转过脸还是一个自由摄影师"阿蒙",突然他看见了路边的那辆奔驰,熟悉的车牌让他一愣。王斌拉着楚静从暗处闪出来,远远地看着他。肖天明扫了一眼就过去了,楚静捂住嘴被王斌死死拉住拉向奔驰塞进去。王斌关上车门,楚静看着后视镜奔跑的陈点点背影无声流泪。王斌上车半天没说话:"他是在工作。" "但是点点太可怜了!"楚静哭着说,"我们不能想个办法给她暗示一下吗?" "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儿。"王斌叹口气,"这是我们的工作纪律。"楚静擦着眼泪:"有时候我就想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们也是活人,也有活人的感情啊!" "我跟你讲个故事,真实的故事!"王斌很严肃,"你不要问故事的主人公是谁,他已经离休很多年了,就在我们家属院养老。他的任务本身应该已经没什么密级,但是他为了完成任务所付出的巨大代价是无人知晓的。"楚静睁大眼睛看着王斌。
"文革前,他的公开身份是某城市外贸局的采购科长,经常出境——但是他是我们的gān部,当时咱们单位还叫中央调查部。"王斌看着前面声音低沉地说,"他有一个在当地歌舞团拉小提琴的妻子,很漂亮,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有一次,他去境外采购,随身带了300万现金。要知道是文革前的300万啊!他携款潜逃了。" "是派遣?"楚静问。
"对,是派遣。"王斌缓缓地说,"秘密派遣,他的任务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就说他和他的一家的命运。"楚静认真听着。
"由于他的'携款潜逃',他的妻子接受了公安部门的调查,并且入党申请被搁置。他的真实身份,除了咱们单位没有任何人知道。"王斌低沉地说,"那时候文革还没开始,所以没受到太多的连累。但是没多久,文革开始了。"楚静睁大了眼睛。
"他的妻子被开除公职,被造反派凌rǔ。剃了秃头挂破鞋游街,关进牛棚,那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具体吃了多少苦我不想复述了。"王斌叹口气说,"不仅如此,还连累了那个gān部的父母家。父母那么大年纪了,被批斗,后来双双含冤去世了。他的弟弟喜欢集邮,有不少外国邮票,就这个也被说成和他哥哥特务联络用的暗号,遭受了非人的摧残,一个非常优秀的中学教师上吊自杀了。" "天呐!"楚静张大嘴。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的女儿的命运。"王斌眼中闪着心痛,"文革开始的时候她刚刚11岁!一个11岁的女孩,从小学小提琴的手啊,被扔到农村煤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捡煤球还不算,11岁的小女孩挂着牌子游街啊!在地上学狗爬,学狗叫……"楚静的脸彻底白了,抓紧王斌的右手冰凉。
王斌点着一颗烟缓缓:"后来她母亲单位下乡演出,正好他们乐队队长看见了这个女孩。于是他想办法把这个女孩救了,带回歌舞团打杂。这个女孩就这样在歌舞团长大,再后来长大了爱上了这个年轻的乐队队长。但是这个乐队队长根本就不敢接受她,当时正好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就赶紧结婚了。这个女孩没办法,没人敢娶她,年龄大了就被造反派盯上了。再不结婚肯定是要被糟蹋了,真的是没办法了。只有一个男的敢娶她,是他们歌舞团烧锅炉的老头,一辈子没结婚的。于是,她就嫁给那个老头了……" "怎么会这样?!咱们单位就没人过问吗?"楚静急了。
"怎么过问?不是因为保密了,当时是文革的特殊历史时期啊!"王斌的心非常难受,"当时的情况非常特殊,主管她父亲的同志也被关起来审查了啊?!怎么管?"楚静脸上的眼泪消失了,换了一种难忍的痛楚:"天啊,她跟那个老头怎么生活在一起啊?" "对,这个女孩天天坐在歌舞团外面的马路上哭。"王斌也很痛楚,"但是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后来她还有了孩子,那时候文革接近结束……" "再后来呢?"楚静着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