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儿子_孙睿【完结】(38)

2019-03-10  作者|标签:孙睿

  分析了几条国内外重大新闻,都没有人配合将话题展开下去,杨树林有些失望,但兴奋还是难以抑制,列车员正好经过,杨树林问几点开车。

  列车员说,你手里不是拿着票呢吗。

  杨树林说,咱们这车是去北戴河的吧。

  列车员说,不是去北戴河的也不会让你上车。

  杨树林说,那就好。

  火车启动了,站台向身后驶去。

  杨树林看了一眼表,像有重大发现似的说,哎,怎么还没到点就开车了,还差一分钟呢。站台上送站的人向车里挥着手,杨树林说,有什么可送的,又不是不回来了,搞得挺伤感。

  一个同事拿出扑克,找人打。杨树林很想参与,但没有主动加入,等着人来请,可是牌一拿出来,立即引来三个人,杨树林只好让位,和杨帆换到一旁。

  那边扑克打得津津有味,说笑声满盈,杨树林按捺不住,走过去观看,还指手画脚。

  被指画的人把牌jiāo给杨树林,说,要不你来吧。杨树林手伸出一半又放下,说,你来你来,我看着。

  另一个同事说,观棋不语真君子。

  杨树林说,好,我不说话了。无语地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坐回座位,看起窗外的风景。

  途经一片工业区,烟囱挺立,浓烟滚滚。杨树林感叹道:这儿变化真大!

  杨帆怀疑地看着杨树林问:你来过这吗。

  杨树林回答gān脆:没有。

  杨帆说,那你怎么知道这变化大的?

  杨树林说,我感觉。

  杨帆说,我怎么没感觉。

  杨树林说,你还小。

  火车停的第一站是燕郊,从燕郊启动后,广播里预报下一站是三河县。

  快到站的时候,杨树林胸有成竹说,这站应该是三河。

  火车停在站台上,杨树林指着站牌让杨帆看:你看,三河吧。

  杨帆说,下一站是蓟县。

  杨树林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杨帆说,站牌上标着箭头呢,谁不认识字啊。

  火车开出北京后,一片片青山呈现在眼前。

  杨树林说,要把这些山都变成耕地,粮食产值能翻两番。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不行,那绿地就少了。说着脱了鞋,把脚搭在对面的座位上,也不管有味儿没味儿。

  杨帆看了一眼杨树林伸到自己身边的脚,说,你能不那么关心天下事,先把自己袜子缝上吗。

  杨树林看了看,说,没事儿,露点儿肉凉快。

  杨帆又说,你能不把哪儿都当成自己家吗,把脚拿下去。

  杨树林说,这样舒服。

  杨帆闭上眼睛,想方设法不去看杨树林,眼不见心不烦。

  没有了聆听的对象,杨树林很无聊,借助车身的晃dàng不时用胳膊碰一下杨帆。

  杨帆没理会。

  最后杨树林终于按捺不住,使劲晃悠醒杨帆。

  杨帆抬起来头:gān嘛。

  杨树林说,车里这么闹,你睡得着吗。

  杨帆说,你一大早把我拉起来,我困着呢。

  杨树林说,我比你起得还早,我怎么不困。

  杨帆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说完又趴在桌上。

  杨树林说,哦,那你睡吧,别耽误你发育。然后抓了一把瓜子,噶呗儿噶呗儿嗑起来。每噶呗儿一次,杨帆的心脏就要随之跳动一下。一度嘎呗儿声消失了,杨帆以为杨树林不嗑了,眯着眼睛偷看杨树林在gān嘛,原来瓜子皮卡牙缝里了,正张着嘴拿手抠呢。不知道是抠出来了,还是没抠出来放弃了,杨树林继续嗑,嘎呗儿声再度响起。

  杨帆实在听不下去了,也抓了一把嗑起来,想尽快嗑完,让杨树林没的可嗑。

  杨树林却沾沾自喜说,我就知道你也爱嗑。

  终于嗑完了,杨帆口gān舌燥,没有嘎呗儿声烦自己了,他认为还是值得的。没想到这时候列车员推着小车经过,杨帆叫住,问有瓜子吗。

  列车员说五块,杨树林说太贵了,外面买只要两块,简直就是bào利。

  列车员不爱听了,说我们还得发工资呢,我们还得上税呢,我们还推着走来走去呢,这些都是成本,你要觉得贵,可以不买,但不要说bào利。

  杨树林说,那就拿一袋吧,下回坐车我多带几袋,不给你们这个机会了。

  杨帆说,别买了,我不嗑了。

  杨树林说,你不嗑我还嗑呢,刚才都让你嗑了。说着掏出五块钱。

  列车员接过钱,没好气地把瓜子扔在桌上,推着小车扭着屁股走了。

  杨树林哗啦撕开瓜子,杨帆顿时绝望了,有人说窗外的风景很美,杨帆丝毫没有感觉。

  杨帆记得学过都德的一篇课文,叫《最后一课》,里面说法语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现在在杨帆听来,杨树林嘴里发出的嘎呗儿声,则是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

  杨帆如坐针毡,忍无可忍,躲进厕所,宁愿与怪异的味道相处,也不愿意回去听杨树林的嘎呗儿声。

  门外有人敲门催促,杨帆不管,直到外面人声音凄惨地说不行了,杨帆才出来。回到座位上,见杨树林正津津有味地嗑着,杨帆厌恶地看着他。

  杨树林问,怎么了。

  杨帆没说话。杨树林递上瓜子,说,你真的不嗑啊,五香的,比从家里带的那袋好吃。

  杨帆说,你就不能不嗑啊。

  杨树林说,为什么。

  杨帆说,不为什么。

  杨树林说,这孩子,真奇怪,今天是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吗。

  杨帆说,没有,就是烦。

  杨树林说,烦什么,马上就看见大海了,高兴点儿,然后又是嘎呗儿一声。

  好在很快就到地方了,收拾了行李,杨帆跟着杨树林下了车。

  单位有车接站,拉着他们去了海边的招待所。

  当远处一片浩瀚的蓝色展现在眼前的时候,杨树林对着大海感叹道:大海,我来了,让你久等了!

  杨帆和杨树林住在一个屋里。

  进了屋,杨帆吸着鼻子说,怎么有股腥味。

  杨树林也闻到了,说,应该是大海的味道,多沁人心脾,然后闭上眼睛又深深吸了几口。

  靠窗口那张chuáng的味道比靠门的那张chuáng浓,杨帆让杨树林睡窗口那张chuáng,杨树林觉得好事应该让给儿子,给杨帆睡,杨帆不睡,杨树林只好自己享受。

  放下行李,洗了洗,杨树林打开窗户,躺在chuáng上,闭上眼睛,享受着大海的味道,睡着了,脸上带着笑容,甚是惬意。

  杨帆躺在一旁,越闻越觉得味道不对,顺着味道的发源地找过去,在杨树林的chuáng底下发现一只死螃蟹,落了两只苍蝇,看见杨帆就飞走了。

  杨帆屏息凝气把死螃蟹捏出房间,用香皂洗了好几遍手。

  杨树林醒后,杨帆问他,你觉没觉得这屋的海味儿没了。

  杨树林吸了吸鼻子,说,是没刚才大了。

  杨帆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杨树林说,可能是退cháo的原因。

  晚上吃完饭,杨树林和几个同事聊天,杨帆和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一旁打扑克。打着打着,杨帆发现杨树林不见了,出去找,看见杨树林正在楼下小卖部的公用电话处,倚着柜台,举着话筒,满面chūn风。

  离得太远,杨帆听不见杨树林在说什么,但从状态上判断,对方应该是异性。

  杨帆回去又打了几把牌,杨树林回来了。

  杨帆问他gān什么去了,杨树林说出去透透风,看看夜色中的大海。

  杨帆更坚定刚才杨树林是给女的打了电话,很可能就是沈老师。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帆躺在chuáng上问杨树林,晚上的大海好看吗。

  杨树林说,好看。

  杨帆说,黑咕隆咚的,能看见什么。

  杨树林说,朦胧美。

  杨帆问,海làng动听吗。

  杨树林说,很动听。

  杨帆说,明天晚上你还去吗。

  杨树林说,可能去。

  杨帆说,去的话带上我。

  杨树林说,睡吧,明儿再说。说完翻过身,背对杨帆,面朝窗口,月光照在脸上,带着甜蜜。

  第二天起来,杨树林和杨帆去招待所的餐厅吃饭。

  十个人一桌,五个大人五个孩子,饭都准备好了,一盆馒头,一盆花卷,一盆粥,一盆咸菜,十个jī蛋,五块酱豆腐,人均半块。

  杨树林和杨帆起晚了,去的时候别人都吃上了,咸菜还剩多半盆,馒头花卷剩半盆,粥只剩一个盆底儿,jī蛋还有两个,其中一个被剥了一半,酱豆腐已经没了,连汤儿都被人蘸了。

  几个正吃着抹了酱豆腐的馒头的人,看见杨树林和杨帆就坐,有的面带愧色,有的若无其事。

  杨树林把盘里的两个jī蛋拿到面前,先剥那个被剥了一半的,剥了几下,发现问题,一闻,坏的,扔了剥另一个,剥完放到杨帆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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