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楚风沉默着,一言不发,他的目光和神态渐渐发生着变化。
这时,酒水、菜点上桌了。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动餐具。
韩楚风思考了许久,终于开口了,说:“是花瓶还是红颜知己,得称称斤两才知道。礼数不周的地方,我这儿向你道歉了。衣服退掉,房费你付,这顿饭我请客,如何?只是你那个‘您’字还请改回来。”
芮小丹说:“谢谢。如果以后还有机会,也请韩总体谅我们穷人的难处,这种酒店我吃不起,那种饭店我住不起。”
“是我不上道儿了,对不起。”韩楚风呵呵一笑,刚才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他拿起餐刀餐叉说:“去年马主任和小赵送元英去古城,回来就说看见了一个女警官,说那叫漂亮啊,今天一见果不其然。来,咱们边吃边聊。”
芮小丹尝了几道菜,喝了一口饮料,然后停下来等着韩楚风切入正题。
韩楚风拿起纸巾擦擦嘴,点上一支烟。他对芮小丹此次来见他的意图完全明白,却没有按照芮小丹预期的话题谈论丁元英,而是问道:“元英借钱是怎么回事?”
芮小丹把丁元英打电话借钱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韩楚风沉思了片刻,说:“我想请你给我帮个忙,你回去的时候顺路帮我把元英的车开回去。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如果专程送一趟就得出两辆车,还得来回折腾,你顺路开回去只是一个单程。”
芮小丹说:“300多公里的高速公路,还可以。”
韩楚风点点头,有确定和言谢的双重意思,然后歉意地说:“芮小姐,你来找我,我肯定会让你失望了。元英害怕女人是怕到骨子里了,教不得、斗不得,还不如花钱嫖娼来得明心见性。至于评价他这个人,我觉得有一句话就够了:元英是个明白人。”
芮小丹心里微微一颤,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5
当晚,芮小丹与韩楚风在夜巴黎大酒店面谈之后,晚上九点多韩楚风送芮小丹返回正天饭店。芮小丹稍事休息就按约定与肖亚文电话联系,两人在三里屯酒吧街见面。三里屯酒吧街是北京酒吧最有名气的地方,有纸醉金迷的歌舞场、有温馨làng漫的伊甸园、有高雅前卫的文化岛……无所不容。她们选择了一家名叫“密西西比河彼岸”的爵士酒吧,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爵士乐演奏,感受着一种氛围、一种情绪。午夜,她们去北京著名的小吃街吃夜宵,一碗杏仁茶、一碟生煎包……从这头吃到那头。
芮小丹回到正天饭店休息时已经是深夜了,这一夜她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觉得自己与丁元英是站在一道峡谷对面的两个人,虽近在咫尺,而要走到一起却是如此遥远。
第二天上午十点,芮小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按照与韩楚风约定的时间下楼,韩楚风和小赵已经在正天饭店的停车场等候了。韩楚风抽着烟,身旁停着两辆黑色轿车,一辆是正天总裁的奔驰S600,一辆是韩楚风个人的宝马730。
韩楚风等芮小丹走过来,拍了拍宝马车说:“就是这辆车,行车手续都在车里。”
芮小丹把挎包和买的几件新衣服放进车里,关上车门端详着车说:“真漂亮,我还从来没开过这么好的车。”
韩楚风笑了笑说:“车况很好,你跑上几公里就不手生了。昨天我一直在想,你挂断元英电话的那个动作一定很漂亮,像个女侠。”
芮小丹客气地说:“韩总,我这次来给你添麻烦了。”
韩楚风摆摆手,说:“元英借钱的事你已经办了,我就不跟着添乱了,只给他带了30条烟和5万元零花钱。郑建时4月份回国的时候从安溪老家给他带了15斤铁观音,詹妮托建时给他带了20多张唱片,你回去一说他就知道。茶叶都是小袋真空包装,我一直放在冰柜里,品质不会有太大影响。”
芮小丹说:“行。”
韩楚风说:“你还得赶路,上车吧。”
芮小丹朝站在不远处的小赵摆了摆手示意道别,然后坐进车里发动车,系上安全带。她在检查行车证和养路费等上路手续时,发现车主的名字是韩楚风而并不是丁元英,但以自己时下的尴尬身份却也不便多问。
直到这时,韩楚风才以老大哥的语气jiāo代了她几句话,说:“元英不是个执著出人头地的人,有口饭吃就知足,喜欢清静,习惯一个人呆着,这对女人而言是消极、孤僻,是不思进取。古城不是他的久留之地,他的资金在柏林被冻结了,得到1998年5月才能解冻,那时候他就有能力找个地方,买个房子,也许就这么无声无息过下去了。元英接受你,就意味着需要重新构建生活模式,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韩楚风说完这番话后替她关上车门,挥挥手示意她开车。
芮小丹明白这番话的关照,落下车窗说了一句:“谢谢!”她也向韩楚风挥了挥手,汽车打了一个弯儿驶出停车场,汇入了马路上的车流之中。
驶入全封闭的高速公路之后,大都市的喧嚣和繁华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眼前是辽阔的田野,农民正忙着夏收秋种。
芮小丹无心欣赏沿途的景色,她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从提包里拿出墨镜戴上,落下车窗玻璃,qiáng劲的风灌进车里,打在她的脸上。她回味着韩楚风刚刚说过的话,心里想:这个年代,执著出人头地并不难,难的恰恰是不执著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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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1
芮小丹到达古城是下午3点钟,快到南村小区时她用手机给丁元英打了个电话,一直没人接,这才突然想起他已经搬家了,于是掉转方向朝嘉禾园小区行驶,重新拨通新房子的电话,说韩楚风有东西带给他,请他下楼接一下。
汽车刚驶进嘉禾园小区,芮小丹远远地就看见丁元英站在楼下等着了,她在丁元英身边停下车。丁元英看着汽车,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芮小丹下车,对丁元英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然后用钥匙打开后仓盖,露出两个用胶带封好的纸箱,对他说:“就是这两个箱子,你搬大的。”
丁元英搬起一只较大的纸箱先上楼了。
芮小丹背上自己的包,将汽车锁好,然后搬起另一只纸箱上楼,走到二楼时,丁元英又下来了,接过芮小丹手中的纸箱,两个人一起进到屋里。两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尴尬而微妙的时刻。
这套房子比南村小区的那套房子宽敞了许多,屋里的空调开着,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慡,家具的摆放基本按照原来的方式,因此有一个房间空着。由于刚搬进来的缘故,房间里的一些细节还没收拾。
丁元英放下箱子客气地说:“你请坐。”
芮小丹坐下,把行车证和车钥匙一并放在茶几上说:“韩楚风给你带了30条烟和5万块钱,铁观音是郑建时从老家带的,詹妮托郑建时给你带了20多张唱片。韩楚风让我把你的车开回来,可车主并不是你的名字,我也不好多问。”
丁元英沉默了片刻,说:“楚风知道我不会开车,古城也用不着车。”
芮小丹一怔,问道:“有问题吗?”
丁元英说:“没有,是去年打赌他输的车,笑谈。”
芮小丹恍然大悟:丁元英不会开车,言下之意就是由她给丁元英开车。丁元英在古城没有用车的地方,惟一的就是生活用车。韩楚风在这个时候让她把车开回来,显然是用一种恰当而含蓄的方式向丁元英表明态度,承认她的存在。尽管芮小丹知道韩楚风的态度左右不了丁元英的决定,但心里还是升腾起一种感动。
丁元英说:“欧阳雪来过了,钱已经给了她。我不会开车,也没地儿放,这车还得麻烦你给找个地方。”
芮小丹说:“行,是我给你找麻烦了。”
丁元英用汽车钥匙划开纸箱上的封条,小纸箱里放的是整整一箱的三个五香烟和五万元现金,大纸箱里则装满了茶叶和唱片。
丁元英将唱片浏览了一遍,又拿剪刀打开一包铁观音倒在手上细看,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说:“好茶。”说着让芮小丹看,那种神情和动作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心爱之物,只见那些茶叶形似珍珠,粒粒饱满圆润,墨绿中隐隐透着油亮之色。
芮小丹说:“我不懂茶道,看不出来。”
丁元英把茶几上的那只自动加热的小电热壶拿起来,壶嘴突突地冒着蒸气,他用开水将茶盅、公道杯、盖碗都烫了一遍,用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冲入开水,用碗盖搅动几下,倒掉,再冲入开水,将泡好的汤汁透过滤网倒入公道杯,沉淀了一下,又倒入茶盅,再把这杯茶放在木制茶托上端到芮小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