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有个什么原因。小桥总想弄清在直江严肃面孔背后隐藏着的yīn影,这就是他被直江吸引住的理由之一。
总之,能在这样高明的老师身边工作,已经够心满意足的了。
对这位医师的技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小桥,怎么也不理解江主张要给石仓由藏做手术。医术问题姑且不论,就他的一些做法常令人产生疑问,这次的决定就更加让人费解了。小桥昨天去了大学同师兄聊天,当谈到此事时,他们都说:“你的想法很对。”一致表示赞同,小桥越发有了信心。
预定进行手术的那天早晨,小桥来到医院,在衣柜前换上白大褂后,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报一边等直江。刚过5分钟,门诊护士泽野进来了。
“大夫,来了患者。”
“怎么回事?”
“昨天因甲沟炎拔掉指甲的那人来啦。”
“不就是换纱布吗?你给他换一下!”
“不过,今天这位是复诊。”
“我要同直江医师谈话,让他等一下。”
护士似乎很不满意地走出了房间。
初次来门诊的患者均由直江来做。在他那里确诊,决定治疗方案后,复诊的患者按照惯例全由小桥来做。
两个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对面坐着,初诊患者比较费事,但复诊就容易多了。如果复诊患者由于病情恶化、情况不妙的,仍然jiāo由直江诊治。另外,直江也给直接来找他的患者诊病,即使如此,直江也常有空闲时间。这种时候,他就读些论文。不管小桥因复诊患者诊治多忙,他也视而不见。
直江与小桥同为医师,由于技术和经验的差别,工作内容有所差别也理所当然。因此,小桥对此丝毫没有怨言。但是,他认为直江为他提些建议,帮他一把也未尝不可。然而,直江完全不这么做,甚至使人感到他在旁边“看热闹”。小桥所不满的与其说是不来帮他忙,倒不如说是直江的冷淡和漠然。
那天,直江同往常一样9点30分稍过一点儿就来到了医院。
“早上好!”
小桥首先问好,直江只说句“你早”,便站到衣柜前面了。
小桥跟着站起来,到书架前假装找本医学杂志看,当他随手拿起《临chuáng外科》翻阅几页时,直江已换好白大褂回来了。
“老师,我有一件事想问您。”
“什么?”
直江的脸色依然那么苍白。
“就是石仓由藏老人动手术的事,今天打算进行吗?”
“是打算进行。怎么?”
手术预定在下午2点进行。
“那种手术我怎么也不能理解。”“怎么说?”“给已错过手术时间的胃癌细胞扩散了的患者进行手术,只能加速他的死期啊!”
“对他只做皮肤切开手术。”
“皮肤?”
“给患者一种动手术摘除病灶的印象。”
“但是……”
小桥仿佛被他打了一个闷棍,立即哑口无言了。昨晚,他也贸然想到也许会这样,然而,他可不曾预料到他真能大胆这么做。年轻的小桥认为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卑鄙做法。
“那么,能对患者说把患处完全摘除了吗?”
“就说把所能摘除的全都摘除了。”
“可是,那个老爷子知道他胃里有个肿瘤,那次还拉着我的手说就是这里有肿块,让我摸他胃部。”
“……”
“做这种假手术,他若是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知道与否,不做不知道呀。”
“不过,这么做不是愚弄患者吗?若是他问及手术怎么样可该怎么回答呢?”
“就说有个大溃疡就行了。”
直江表情依然回答后穿上白大褂。小桥见此,激起了一股新的怒火。
“做得再妙也是欺骗!”
“不管怎么说,只要是癌就得欺骗。”
“再说,还用得着剖开肚皮去欺骗吗?”
“这只是你我两人的看法不同而已。”
“等他明白过来时,他会恨你的。”
“也许恨吧。”
“他若问:动过手术一点儿也没见好转时,我们该怎么回答呢?”
“默默地听着就是了。”
“若是到最后,他追问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不会紧bī追问的。”直江低声沉着地回答。
“为什么?”
“患者临近死期时,他自己比谁都知道他不行了。”
“不过……”
“即使患者不追问,也会领悟到自己没救了。到那时他也不会发火说:我本来就没有救,明明是癌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这事不可能。被别人欺骗了,难道能缄口不语?”
“他们不愿意这样想,也不愿承认自己完了,所以,他不会来问这种可怕的事。尽管他知道医生在骗他,可他愿意走进医生的谎言中,即使我们不去花言巧语骗他,他也要来上钩。”
“……”
“我们和患者互相说谎,他在谎言中死去,这不好吗?”
一瞬间直江眼里流露出凄凉的表情,小桥看着他凹陷了的两眼,认为他也许是对的。然而又觉得即使是对的,又何必再次让谎言升级?难道这不是卑鄙?不是在亵渎人类的灵魂?
“我仍然认为不能撒这种谎。”
“小桥君!”
直江的声音在低沉中透出尖锐。
“不要耍孩子气!”
“我没有耍孩子气。我只想尽量少说谎话,诚心诚意地为患者做事……”
“你是患者的家属,还是医生?”
“当然是医生。”
“那么,就要少说一点儿家属们的话吧!”
直江瞥了小桥一眼,走出医务部。
石仓由藏的手术按照原定计划在那天下午2点进行。
一小时前被灌服喷妥撒钠片的由藏,被担架车推到手术室时,已呈半朦胧状态了。当小桥拿着全麻气管插管走近他身边时,他还含混不清地说:“大夫,求求您,我还不想死!”
小桥默默地为他诊脉。脉搏和心音都正常。
“大夫,给我好好开刀吧!把病根儿准确地切掉。”
“大爷,好好睡吧!”
伦子戴着头巾式女帽,脚穿拖鞋,拿起由藏的手腕。
“一会儿你就能睡着的,先慢慢数一、二。”
“好,我明白,拜托你们啦!”
“可以注she了吗?”
伦子问小桥医师。小桥露那在口罩上方的眼神会意地应允了。
“来吧,老大爷,数一!”
“一。”
“再数!”
“一。”
每数一次,由藏那gān瘪皮肤的静脉里都输进一些huáng色麻醉液体。
“一……啊,太舒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