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纯子的经纪人大庭来找直江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正值直江刚做完胃溃疡手术回到护士值班室。时间快到5点,病房护士正同夜班护士办理着jiāo接手续。
直江为了不给忙碌着的护士们造成不便,请经纪人到值班室靠里一点儿的沙发上坐下。
“《妇女周刊》这一闹腾,弄得我整日不得安宁。”经纪人的脸上显露出明显的不快。
“那个消息的事我同小桥医师直接谈了。他仅对记者说他对那事不十分清楚,没有说更多的话。”
“我也认为医生不会对他们说那种话的。”经纪人仍以惊讶的神态盯视直江。
“总之,请您相信医师才好。”
“这么说,那条消息是他们捏造的喽。”
“也许是护士、护理员等人被问到时。不加小心多言多语造成的。这事由我去调查,如果真是这样,我会严肃处理的。”
“可是,杂志已经刊登了啊。”
“是刊登了,但不仅仅是一家杂志吗?”
“不过,有这么一条消息,其他杂志也不会沉默的。再说歌迷们也打来电话询问,真是应接不暇。”
“总之,我要向全体职工郑重宣告今后绝对不许发生类似事件。”
“贵院住院者不少是名人,对于保守秘密一点我们寄予很大信任,如果……”
“您的意思是不信任我的话?”
“不不,我对您并不……”
经纪人对直江的qiáng硬语气慌忙改口否认。
“作为主治医师,我明确表示我所说的是不会有问题的。以后凡有问询的电话你们可以一律不接。”
“但愿如此,只是怕有直接拥来的记者。”
“遇到这类情况时,请同我联系,我来对付。”
“明白啦!”
“将近10家的杂志社中,即使有那么一家登出来也没多大意义。《妇女周刊》一向玩弄谣言耸人视听,人们会说‘啊,又来啦’,不会信以为真的。”
“这倒也是。”
“总之,用沉默扼杀它。”
经纪人对直江的话表示同意,但眼里仍有不安yīn影。
“另一件事是花城小姐的痔疮相当严重。”
“昨晚,花城对我说了,不治不行吗?”
“不治可是太可怜了。”
“以前我们也很担心这事。”
“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早治呢?”
“原因很多……”
经纪人每逢为难时便在膝上搓弄两手。
“若是搁置不治,下回也许会彻底病倒!”曾是站在责怪直江立场上的经纪人,不知何时转变为受责难的立场了。
“以前同厂长商量过,我们打算找一个适当时机给她彻底治一下。”
“难道有什么不便医治的理由吗?”
“若是治就得动手术吧?”
“那当然。”
“得用多长时间?”
“若想根治,就得豁出一个月时间。”
“要那么长吗?长时间休假是可怕的。”
“可怕?”
“是的。”
经纪人点头承认。这时,伦子拿来了体温计。
“312号的上野先生又打起寒颤了。”
“体温多高?”
“因为打颤,没法测温。”
“小桥医师在门诊室,你去找他给看一下。”
伦子轻轻施礼,拿起桌上的院内电话,拨打门诊室。
“可怕,是什么意思?”
直江又转向经纪人那面。
“是这么回事。最近人们对流行歌手的评价变化极快,一不小心就会被挤下台。如果休息一个月,不在电视和舞台上露面,就有被遗忘的危险。”
“一个月不行吗?”
“虽然不是不行,但是稍有疏忽,她的声望就会低落。”
“花城小姐也会这样吗?”
“我想不致于,但现在正处于顶峰时期。因此,必须保持她的声望不低落,否则……”
“这么说,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没有治病的时间喽?”
“嗯,也可以这么说。”
经纪人仿佛很抱歉地蜷缩了他的庞大身躯。
“世间流传说:红一曲,三个月。即使唱出一首轰动一时的歌曲,能保持声望到三个月已是很难很难,花城的《蝴蝶季节》风行以来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这么说又该亮出新流行曲啦。”
“按理应该如此。”
经纪人摇晃着他的巨大身躯叹了一口气。做完了傍晚jiāo接手续的护士们相继朝更衣室走去。
“然而,像她这种人这么长久不治可不行。她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那贫血正是因为出血的缘故。”
“现在还出血吗?”
“出。”
经纪人把他的肥大膝头故意得得地抖动起来。
“没有更简单的手术了吗?”
“有一种单摘痔核的手术,但这不是根治的方法。”
“这样也算治好了吧。”
“暂时的。”
“按这治法要多少天?”
“也就是两周吧。”
“两周?”经纪人仰面看着天花板,“趁此机会一举做完切痔手术,您以为如何?”
“做一下也不是不能。”
“紧接着做切痔手术,加到一起就得住院三周啦?”
“是这样。”
“若是住院三周,谁也不会认为是堕胎了吧?”
这时,小桥来到了值班室。他向谈话的两人扫了一眼,然后,又拿着听诊器走了出去,伦子从后面紧跟出来。
“那么,我尽快同厂长和花城谈谈手术的事。”
“最好是根治一次,如果不行,也应当做一次简单的手术。”
“哎,请等等!这回的病名该叫什么呢?若说花城纯子因痔病如何如何,那可就砸啦。”
“每次都是令人头痛的患者!”
“对不起!”
经纪人低垂着头。
“不过,也没有必要更改。”
“您的意思是……”
“‘做完了阑尾炎切除手术,由于为时过晚,引起局部腹膜炎,病情恶化。’这么一发表不就行了吗?”
“有道理,这样就和以前的病名一致啦。”经纪人满意地点点头,说,“日期的事不经研究无法奉告,等厂长与她商量之后,再做定夺。”
“若做手术,还有我们这方面的具体安排,希望早日定下来。”
“明白啦!”
经纪人站起来,又鞠了一躬,走出值班室。
晚秋的天空已披上了暮色,直江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的彩云。站立着的直江的侧脸明显地露出了憔悴的神情。但是,这一点对于每天碰头的护士们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也是无法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