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饥,笔直下去。”
“说好先送前面的吧。”
“行啊,让我在这里下车吧。”
“你要去哪里?”
“你不用担心我。司机,请在前面路口停下。”
“喂……”
阿久津慌忙抓住迪子的手臂,对司机说道;
“没关系。你把车开到船冈山。”
“到底去哪里?你们……”
司机不快地问。
“去船冈山。”
“不再改变啦!”
“对不起。”
司机轻轻咋了一下舌头,又加快了速度,从争执的当事人来看是极认真的,但在旁人的眼里,只当是撒娇怄气。
车在北大路向西行驶。一过十一点钟,紫野一带便静悄悄的。电气列车站也已经关闭,只有卖酒的商店还点着孤寂的灯。
“明天再说吧。”
大街上的信号灯翻成绿色时,阿久津好像改变了主意,说道;
“中午在里韦拉见面吧。”
“里韦拉”是一家餐厅,离输血中心只隔着一条横马路。虽说离输血中心狠近,但也有四、五百米远,途中还有别的咖啡店,所以输血中心的职员去里韦拉餐厅的很少。
“行吗?”
阿久津又叮嘱道。迪子默默地望着车窗外,缄然无言。
车在深夜的海道中疾驶。司机也许怨在这里补回白天因车辆拥挤而失去的时间。
“在这前面向左拐弯。”
驶过太德寺时,阿久津说道。以前送迪子回家有过几次,所以阿久津记得迪子的家。在大德寺前向左拐弯,第二条小道上的药店就是迪子的家。
四周红格子外墙、搁搂那般高的房子轩邻比肩,呈现出京都特有的风情,迪子家也是京都风格的幽深的搁搂房子,但除了药品外连化妆品都放进来以后,就变得很bī仄。
“在这里下车吧。”
到房子跟前时,迪子说道,车往前开了二十来米才停下。
“明天,记住了吗?”
阿久津在车门里对下了车的迪子说道。
迪子感觉到背后阿久津的目光,默默地疾步走去。片刻,身后响起汽车的排气声,知道汽车在远去,过了十一点钟,两侧的商店都已经关门,直到家门前,迪子才转回身注视着远去的汽车。载着阿久津的汽车的红尾灯在小道的前端远去,不久向右拐弯消失了。
目送着红色尾灯消失后,迪子站在恬静的小道中央,仰脸望着自己的家。看得见写着营养药剂名的大招牌前那间搁搂的窗户亮着灯。
怎么办?
出门时对母亲说好住在宇治的朋友家的,所以今天可以不回家,在阿久津面前她也坚持说不回家,但阿久津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当时只是想让阿久津担心才那么说的。
即使不去字治,无论清水还是山科,倘若只是过夜,朋友的家还是有的,可是到了这时候再特地去敲门,实在不雅,无论去哪里,这事本身如果不让阿久津知道,不使他牵挂肚,就变得毫无意义,阿久津硬把她送到这里,看来是有效的。
“这人太自私了!”
迪子轻声忿然道,敲响了百叶窗边上的小门。
母亲他们看来已经睡下,出来开门的是妹妹亮子。
“啊,你不是去字治了吗?”
“不,去了。”
“为什么?”
“没有最后说定,常常会改变的呀。”
“呃?”
亮子诧然,走在前面上着楼梯,两人睡觉的房间在二楼靠窗的一侧。
“你难得有这样的事啊。”
亮子重又打量着跟随在后的迪子。
“眼睁睁地放跑了好不容易能住下的机会回来……”
“你关心得太多了。”
亮子耸耸肩。她二十岁,比迪子小四岁,在私立的D大学社会系读三年级,眼下正振作jīng神在写论文《日本婚姻制度的变迁》。她是妹妹,个子却比迪子大,男朋友看来也很可靠,很多是大学的朋友,但是她曾得意洋洋地说,中年男子也请她吃过饭。在迪子看来,总觉得她很危险,但她反唇相讥,说“危险的是姐姐。”
除了亮子,迪子从不向别人提起阿久津J,所以这些事,在亮子的面前,她无法逞qiáng。
“和他见面了吧?”
亮子钻进被窝里问道。兴许刚才正躺着看书,她穿着便服,忱边摊着女性周刊杂志。
“当然见面了。”
迪子拉开拉链脱下连衣裙。亮子用戏谑的目光注视着她,等迪子脱了裙子只剩长衬裙,便急不可侍地凑上前来。
“那么,不太顺利?”
“你别多管闲事啊。”
迪子在镜台前抹去化妆。服饰、化妆都是几小时前在这间房间里打粉好才出门的。那时装束漂亮,头脑里尽想着和阿久津的抚爱,结果得到的却是一肚子的气。
迪子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吵架了吧?”。
亮子在身后说道。
“他回家了?”
“……”
“姐姐爱得太认真了,这不行啊。”
“你说什么?”迪子回过头来。
“别这样,不这么认真就不会失望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说啊。我的恋爱不是像你们那样的逢场作戏。”
平时和味妹一起谈论着恋爱,听着恋爱故事过来的,但现在她对妹妹反而感到很腻烦。
“可是,对那种有妻子的男人,一认真就不会很顺利啊。”
“阿亮,所谓的爱,并不是进展顺利就jiāo往下去,不顺利就停止啊:不管进展如何,总得发展啊!”
“这就是太认真了。”
亮子一副无可挽救的表情望着迪子。
“就连和秋野君的事,都是因为太认真了,所以才被他逃走了呀。无论什么样的恋情,只要心里感到有些快活就行了。”
“我不会做那样的事,也不想做。”
迪子站起身脱下长衬裙,穿上宽袍。亮子爱穿便服睡觉,但迪子睡觉时从小就爱穿宽袍。
“厄,去下边把威士忌和杯子拿来。”
“你要喝酒?”
“嗯!”
“说不定会被爸爸骂的。”
“别多啰嗦,快拿来。”
不喝些酒,她静不下心来。喝些酒,最后带着醉意就能入睡。
亮子走下楼梯。威士忌在饭厅的餐具架上,父亲爱喝清酒,威士忌很少喝。很走运,威士忌几乎没有动过。
亮子返回房间时,迪子把双肘支在桌子上,正怔怔地望着墙壁。
“姐姐,瞧!”
亮子把威士忌和冰块放在桌上。
“你也喝点吧。”
“又要和我作伴,你要学坏的!”
亮子嘴上很硬,但仍很乐意地掺着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