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红_[日]渡边淳一【完结】(163)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子宫还保留吗?”

  “当然没有。”

  就算是为了判断手术是否适当,一想到自己的子宫被很多人仔细观察,冬子也不禁毛骨惊然了。

  “反正,手术乃是属于密室作业,除了当事者之外,详情如何无人知道,何况,若当事者处理得不留下证据,更是无从调查,若依证据优先的观点追查,当然会碰壁了。”

  柜台前面有很多客人,但,厢座这边只有他们两人,不必担心被听见谈话内容。

  “这么说,这件事已经不了了之了?”

  “不,不能这样说。二十多岁的年纪,罹患子宫肿瘤通常不会连子宫一并摘除,问题是在于手术前的症状严重程度如何。”

  当时的确在生理期间会腰痛,而且出血相当多,但是,冬子并不想告诉船津这些。

  “也许医师委员会直接问你这些事。”

  “但,若不知实际的手术情形,岂非也没用?”

  “或许是这样也不一定,但,所谓的肿瘤象是有如青chūn痘一般,健康的妇女也都多少会有的。”

  “青chūn痘吗?”

  “这么说也许有点言过其实,但,肿瘤乃是良性的肿瘤,就算形成,也不会像癌细胞那样扩大、致命,因此即使有肿瘤,也不见得必须摘除。”

  听过医师们的说明,船津似乎也得到不少知识。

  “通常是因腰痛、腹胀才发觉,但是大多数是子宫因怀孕而扩大时才发觉。”三年前怀孕时,冬子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也因为这样,虽说同样是肿瘤,有的是愈早摘除愈好,有的则不去理睬也没关系,可谓千差万别。

  “那么,是否摘除要根据什么来决定?”

  “问题就在这里。一般是剧烈疼痛,有较大硬块、贫血,再配合年龄来分析,由每位医师自行判断。只不过,最近摘除肿瘤的手术明显增加,而且几乎是连子宫一并摘除。关于这点,医师们的意见也有分歧。”

  “你的意思是……”

  “也许我的举例不伦不类,但,摘除肿瘤就像挖番薯一样,必须把根上缠结的很多须根除去,所以有一方意见认为,既然要摘除,就得连子宫一并摘除才算完全的手术。相反的,有些医师认为只要摘除目前的病根即可,子宫部分应该保留。若以彻底根治而言,前一种方法最新,也最恰当,但,连子宫一井摘除,总是会令人觉得太过分了些。”

  船津喝了一日掺水威士忌,接着说:“的确,既然要治病,就必须让病因完全不会再度复发,不过总不该连根拔除,亦即,如果脚上有脓肿,就把脚踝部位截断,岂非同样过分?”

  冬子能明白船津的意思。

  “因为这次的事,我也才第一次知道,医学虽然如此进步,还是有很多问题存在,即使只是以治疗方法一项而言,什么情况应该动手术?何种程度只要摘除肿瘤?至何种程度才必须连子宫一并摘除,完全依个案而定,最重要是由医师自行判断。所以,选择医师等于决定自己的命运!”

  “命运……”

  冬子想起最初去医院的时候。当时若去目白的医院,子宫也许就不会被搞除了。想到这里,她慌忙甩甩头。“这么说,院长的决定也可能是正确的了?”

  “有可能……就算据理力争,最后还是会依病患个人体质的不同为藉口而逃避责任,所以即使委员会直接问你,要追究那位院长的责任还是很难。”

  “我一开始就认为不可能的。”

  “你自己都这样说,那就更麻烦了。”

  “可是,我们是外行,不该插手专业医师的领域。”

  “你这么说是没错,但是,却可能有那种因为医学上并无定论,而擅自施行手术,连不必摘除的子宫也摘除的医师存在。当然,这应该只是极少数的医师,不只妇产科,外科或内科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存在。”

  “内科也有吗?”

  “虽非施行手术,但是让病患服用不必要的药物,作不必要的注she……只不过这不像手术的影响那么严重,不容易引入注目。”

  冬子记得也曾在周刊杂志上读过这类报导。

  “目前的保险制度和医疗制度确实很差,如果不做可以不必施行的手术,或让病患服用多余的药物,很多执业医师会维持不下去,可是,病患就无法忍受了。”说着,船津的声音逐渐大了。“医师或许认为这只是单纯的赚钱手段,但对病患而言,却是饮关自己一生的重大问题。”

  “我知道。”冬子点头,望向柜台,坦白说,她很希望避开这个话题。“对不起,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且慢,还没结束呢!委员会还希望向你问清楚当时的直接症状。”

  “可是,结果还是相同吧?”

  “或许不能因此要求赔偿,或裁定对方的院长必须负责,但,很可能会对其提出警告,再加上又被委员会怀疑,今后他可能就不会再如此轻率行动。”

  “那还是算了。”

  “你不出席接受委员会的询问?”

  “不!”这次,冬子肯定回答。

  “或许向警方提出控诉也可以。”

  “不,真的没必要。”

  “我做得太差了。”

  “没有这回事!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知道肿瘤、手术之间存在那样多复杂且困难的问题,所以,现在我又增长不少知识了。”

  “我也是调查后才知道的。”

  “来,忘掉这些,喝酒吧!”

  “可是,真的这样就算了吗?”

  “是的!这样比较好。”

  “为什么?”

  “也许你不了解、如果这真的只是医师单方面的过失,我反而会更难过。”

  “这我了解……”

  “到目前这种程度最好。来喝吧!”冬子激励自己似的端起酒杯和船津碰杯。“辛苦你了。”

  船津仍似无法同意,但,还是举杯了。

  “你还是要去美国?”

  “嗯。”

  “那么,今夜我们尽情畅饮一番。”

  “真的吗?”船津脸上终于恢复笑容。

  又有客人进入,柜台前已经客满。妈妈桑是肥胖的中年女人,但是客人以像船津这样的年轻上班族居多。

  “还是要在那边待好几年?”

  “难得去一趟,总要多学一点东西。”

  “这么说,我们已经无法再见面了?”

  “没有这样的事!虽是美国,只要花一天的时间就能回来了。我打算每隔半年回来一趟,很快又能见面。”说着,船津喃喃自语:“我是为了离开你才去美国的,半途回来毫无意义。”

  冬子凝视着盛有白兰地的酒杯,心想:为何此刻心里会有这样的寂寞呢?是只因失去爱慕自己的青年的寂寞,或者是失去一份爱情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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