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上晚上了,她到底去了哪里呢?
恐怕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但她若在哪里,打个电话回来有何难哉?
不想跟教授讲也罢了,但总该告诉亲戚或可靠的朋友知道啊。
这样想着想着,渐渐有了困意。
冬子梦见夫人正和一个年轻男子走在一起。后来,教授出现了。他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最后说,这女人是没救了。冬子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做着梦一直没睡踏实,醒来时已是七点钟了。
雨好像是半夜里停的。早晨的阳光下,到处都是沁人眼目的新绿。
夫人不知怎么样了……
冬子本想打个电话到中山先生府上探问,又恐夫人尚未回来,只好作罢。
天晴了,感觉又像回到了初夏。
庙前大道上,两旁的树木绿意盎然,人行道上却有不少落叶,可能是被雨打落的。遭虫咬过的病叶散在于富有光泽的新叶当中,倒使人有些莫名感伤。
近午时分,冬子接待顾客,电话响了。
“是冬子吗?”
只一句话,冬子便听出是中山夫人。
“您现在哪里?”
“在京都。”
“京都?”
“前天到的。”
“怪不得。”
“你说什么?”
“教授很担心,昨天晚上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
“是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准备马上回去。我家那口子都说了些什么?”
“倒没说什么。不过,他好像到处在找。到底出了什么事?”
“回去我告诉你。”
“你准备今天回来?”
“可能吧……”
“不要这么模棱两可,请尽快——”
“傍晚我到达后给你电话。”
“一定啊。你回来的事要不要告诉教授?”
“我跟他讲,你不必理会。”
夫人说完,自己挂了电话。
中山夫人到达冬子的公寓,是在当天晚上过了九点钟以后。
冬子在店里等到八点。夫人打来电话说是直接到公寓,她便回到家里等。
夫人离家出走了两天,jīng神倒一点不差。她穿浅绿色两件套的套装,脖子上围着杏色围脖,手里拿着手提包和一个旅行箱。
“发生什么事了?”
一见面,冬子便急切地问道。“先让我抽一口。”夫人说着点上烟。
“你从京都刚到这里?”
“不,早回来了。”
“那你已经见教授了?”
“没见他,我打了电话给他。”
“他怎么说……”
“他不置可否。今晚我住这里可以吗?”
“那倒不成问题,家里呢?”
“我不想回去。”
夫人只顾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冬子很想再问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又怕问得太急了,反倒会适得其反。冬子给夫人递上块毛巾,刚准备冲泡咖啡。
“你这里有酒吗?”
“有白兰地。”
“好,好。我想喝点。”
冬子停止冲咖啡,端上冰和白兰地。
夫人喝了一口。闭上眼睛。
“夫人,您在这里,教授他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
“可是,为什么……”
“等会儿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我想先冲个澡。”
“请。”
冬子慌忙打开浴室的灯,准备好毛巾。
“你这里总是这么整洁。”
夫人环顾四周,“有什么替换衣服没有?”
“这里随便穿的衣服倒有。”
“你的衣服太小,我恐怕穿不上。”
“不过,有大一些的。”
“好。借给我穿穿。”
夫人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夫人回来后两个人又发生了争吵。
冬子将家里的rǔ酪用烟肉卷起来,又拿出下班回来时买的草霉,权作白兰地的下酒菜。正在她摆碟子,布置桌子时,夫人从浴室里出来了。
“啊,好痛快!”
夫人将湿头发摆到脑后,喘了口气。
“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你真的不回家?”
“是不是你不方便?”
“不是这个意思。”
“那怕什么。”
冬子很担心,可夫人却若无其事地抽着烟。
“你为什么突然就去了京都?”
“我在家呆烦了。我家那口子也欺我软弱,他认为我蹦跳不起来。所以,我才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不辞而别了?”
“那还用说。”
夫人喝了口白兰地,“你猜我和谁一块去的京都?”
“我猜不出。”
“那个调酒的竹田君。”
“是他呀。”
“我们住在鸭川河畔的酒店里,晚上去祗园喝酒,玩得很开心。”
“你这两天一直和那个叫竹田的在一起?”
“是啊。”
夫人正色道:“奇怪吗?——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我。”
夫人把还剩很长的烟掐灭,“男人都是自私鬼,他们只把女人当成性jiāo的工具。这次吵架也起因于此,他说我的身体激不起他的任何欲望。”
“他居然这样说你?”
“他就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的。”
“这也太过份了。”
“你也有同感吧?”
夫人像受到鼓舞似的,又喝了口白兰地,“你想,他这样说我,我怎咽得下这口气?”
“不过,在这之前,来龙去脉是怎么样的呢?”
“他发现我和竹田来往,说了几句难听话。”
“教授是怎么知道的?”
“碰巧有一次竹田打来电话,他接了。他吃了一惊。他自己在外面胡混,却跑回来指责我,你说,有这道理吗?”
“那倒也是。”
“我没作声,他倒更起劲了。他说,像你这样做了手术的女人,不可能会有男人对你感兴趣,你肯定上了人家的圈套。”
“连这种话也……”
“虽说做了手术,可我还是很不错的女人啊。竹田君就认为我是个很棒的女人。”
“他还夸我天生丽质呢。”
说着,夫人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
“教授真的这样说?”
“我对他已没有丝毫的爱情可言了。”
“但是教授他终于忍无可忍了,可见他内心还是很在意的。”
“再在气头上,也不应该讲那种话啊。”
夫人说着用毛巾捂住了眼睛。夫人一向开朗,见她哭,冬子也很难过。本想安慰安慰她,但一想到自己与她的身体有着同样的伤痕,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