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男人来说,性,既是快乐,同时也是一种自我确认的手段。询问“好吗?”,确认“棒不?”,在听到首肯的回应中,男人才感到满足。男人看到自己的确使她达到了高峰,让她获得了满足,这才增加了自信,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徒劳。如果不幸地得不到女人的任何回答,甚至肉体的回应也很淡薄,那么男人挥汗如雨的努力只不过是一场徒劳,留下的只能是愚蠢的空虚。
此刻,伊织一次次地反复确认霞的反应,从肉体和话语两个方面进行追问,而且都要获得回答。
起初,由于霞的羞涩,让她回答起来并不容易。但是随着进展,她慢慢顺从起来,甚至连相当肉麻的话也会顺着伊织的问话脱口而出。当然,被愉悦的漩涡淹没了的女人,晕迷时说出的话语无论如何不是平时清醒状态下的自然语言。但是,伊织还是反反复复地qiáng制着霞,要让她习惯于说出这样的话语。
情爱中的信口开河,并不能算是诺言。特别是获得满足的女人在那一瞬间说出的话,更是一点也不可靠。虽然明知如此,但人们往往还是要在那短暂的时刻忘我忘情地信口而言。
“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激情迷狂之后风平làng静,伊织恶作剧般地问霞。
“什么?”
“不记得了吗?”
霞此时此刻还余韵未了地沉浸在肉体的欢愉之中,一副惺松慵懒的模样。
“你说了真好,好棒。”
伊织咬着耳朵对霞复述她刚才呼喊的话语。
“什么呀……”
霞慌羞地转过脸去,伊织却穷追不舍,不依不饶。
“哎,说得可清楚呢!你还说,绝对不离开我,还有……”
霞害羞地把脸埋在chuáng单里,伊织不管她,继续说道:“看你这回,还说不说保持距离和恰如其分的话了。”
情爱结束后,再用言语打趣,伊织这才觉得他的报仇该收场了。但是这并不表明,作为一个男人,他因此得到了实质性的胜利。
就在刚才,霞在性事娇喘时曾经口无遮拦地回答说“我爱你”和“决不分离”。伊织听得清清楚楚,并且反复地问“是吗?”但是如今事情结束再来证实这些时,她却像无事人似地说:“因为在那时候是那样嘛”。她简直就是在说,因为肤肌亲合,相拥为欢,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
果然是不做那样的事就不会说这种话吗?霞也许会说,“刚才的话是情爱的回答,并不是我的回答”。自己心里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沉溺在情爱之中,顺口说出了那样的话。
“可是,刚才的样儿,可没有所谓保持距离的感觉了。”
伊织又一次用话语嘲弄她。
“那么激动,大概就不能适度jiāo往了吧!”
“我说过那种话吗?”
“说了呀,说得很清楚。你说,今后适当地,恰如其分地jiāo往。”
“那可不是嘛!”
伊织还是弄不明白,究竟哪些话是真心话。说了要保持距离,适当jiāo往的霞是真的?还是沉溺于性爱时发誓永不分离的霞是真的呢?“我可不认为你刚才是在说谎!”
“当然呀!”
“那到底哪个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
霞好像觉得麻烦,蜷身缩在chuáng单里。按照她的逻辑,无论是嘟哝着不能分离,还是宣称“保持距离”,都是自己的真实表露。问题不在于哪些话是真的,关键是霞这女人身上,同时并存着两种女性角色。
“原来如此……”
霞的意思好像是说,情爱的快乐归情爱的快乐,平时的jiāo往则另当别论,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这二者在霞的身上并不矛盾,同时并存。
“不行?”
“不,我没说呀!”
伊织一边回答,心里感到自己的jīng华已被淘光。看到他想起来,霞不满似的问道:“就要起来了?”
伊织伸手打开了chuáng头柜上的台灯。
“去吃点东西吧,肚子饿了。”
“嗯,求你了,把灯熄了吧!”
依着她把灯熄灭了后,霞使性子般地背过身去。
“你这人真可笑,说什么肚子饿了,哎。”
“我可是什么也没吃!”
“饿点也好嘛,我没感觉。”
伊织把胳膊伸出chuáng外悬着,一声不吭。霞轻轻地挨过来。
“就这样再呆一会儿。”
霞似乎更乐于就这样赖在chuáng上,享受着情爱的余韵,而不在乎吃不吃饭。然而伊织的脑袋已经清醒,他对自己刚刚挑逗霞的那样子感到震惊。其结果,霞获得了快乐。他本来打算对她施加惩罚,可在半道上却成了被惩罚的对象,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疲劳感已在全身蔓延。
伊织再次体会到,女人的肉体专心享受快乐,从而对它的执著感到畏惧。
“好安静啊!”
霞把头枕在伊织的胸口嘟哝着。伊织一边点点头,一边仍然觉得肚子有些饿。尽管两个肉体切实地贴合在一起,但男女两人心里却各怀心事。
“嗳,过年怎么过?打算回家吗?”
“不,就在这里。”
去年过年时,从年三十到初二,伊织是回家过的。但是,今年的新年,已经没有这种必要了。伊织想起签到半截的离丅婚书。
“在这里,一个人过?”
“随便找一家饭店,到那儿过年吧。”
虽说是夫妻离了婚,但一个人呆在公寓里过年到底还是太孤单了。
“现在还能定到房间吗?”
“想在伊豆、房总附近找找看。”
“哎,定在伊豆吧!初三时我也去。”
霞突然用兴奋的语调说。伊织伸手又打开了台灯。
“大过年的,你能出得来吗?”
“初三原本打算上娘家去的。如果跟你见面就不去了。”
过年的头三天里,一个人孤伶伶地在饭店里过,的确也太寂寞了。假如霞能来陪他一天的话,那是再好不过。
“能过夜吗?”
“过夜好吧。”
“可是,这样的话,你就见不到娘家人了,不是吗?”
“没关系,想见他们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家呀。”
她想,这样做应该没什么关系的。自从去过欧洲旅行后,霞好像变得大胆了。
“那当务之急就是马上找饭店。”
“新年伊始,就能和你约会,真让人高兴啊!”
霞再次把脸挨近伊织的胸口。碰到她那散乱的头发,撩得身上痒痒的。伊织一边拨开她的长发,一边轻声地对她说:“起chuáng吧……”
“……”
霞像没听见似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一动不动。淡淡的灯光在四周画了一个圆圈,只有电子钟的声音有规律地嗒嗒作响。